三宝郎接到金城节度使官文,被聘为随员参谋,参与军机,聘期暂定为三年。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娘亲,本想让她去莲房和师母柳氏做伴儿,可是娘亲惦念红楼,说年岁也不是太大,还能照顾自己,哪里也不去,让三宝郎大可放心。咱们孤儿寡母,一步步熬到今天,眼见小有出头之日,一定本分做人,踏实做事。三宝郎一一答应。
在楼下与娘亲叙话已毕,三宝郎独上二楼,却睡意全无,他沏了一杯茶,一边浅啜,一边陷入沉思。
自从胡雪儿那夜不辞而别之后,楼下东山墙边的,那张曾与她一夜缠绵的大床,他再也没有躺过。他不敢去,他怕无端掀起心底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明天将要离开曾与胡雪儿“三日九年”爱恋的红楼,他既心痛又酸楚。坐在自己搭建的竹床沿上,看着收拾完备的行李,心事重重。
忽然想到,离恨湖临别时,雪儿的叮咛。于是翻起那方锦帕,小心翼翼地打开,睹物思人,百感交集。
“宝儿,这是我的七根发丝,回家后烧成灰,采集一杯朝露水,阴历十一月十五,对照中天的月光,一口服下。雪儿的心会永远渗在你的血脉里···”
“宝儿,还记得吗?听雪台上,你为我点的梅花妆,当我哭泣的时候,眉心会有一瓣红红的梅花痕,那就是我的人,不管生生世世,记得我的梅花妆···”
三宝郎想着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巳时。
尚书府大公子李慕白的车马就到了莲房,一辆大车,十骑彪悍家丁,威风凛凛,意气风发。泓升阁老想念久别的儿子,正好也要随行金城。
大家有说有笑,一路向着西北进发。三宝郎初次远行,乍走还觉兴趣盎然,不百里,行至两省交界,清凉县境内,已觉人困马乏。
“慕白哥哥,我实在累了,天色不早,不如去县城找个旅馆安歇,明日再走。”
大公子李慕白笑笑:“好,休息。再继续走,还怕把马累坏。千里迢迢,全仗这些坐骑脚力,慢些走稳当。”
于是吩咐一伶俐家丁前头打探下榻之处。时间不大,家丁来报城内有家“友仕天涯”,旅馆不错,清静幽雅,专以招待官宦商贾,富贵人家。
三宝郎一边向旅馆行来,一边环顾四周地形。但见城门墙块石垒就,门拱以上,又起二楼,青砖勾缝,飞檐拱夹,颇有些规模。更喜人的是,虽然孟冬季节,城墙上尚爬满牵牛花藤,远远望去,花瓣红蓝淡紫点缀,气氛虚幻飘渺。沿城墙一路望去,总让人心旷神怡。
进得城门左拐约一里地。向北张望,果见一家客栈,东临一片荷花湖,北靠一座圆顶小山,格局十分考究舒适。大门匾额上书“友仕天涯”,四字金光闪闪,铁钩银画,字迹豪放而不失儒雅。近湖一带,回廊迥曲,杨柳掩映。虽是初冬时候,黄叶飘零。萧索中,弥漫一丝忧伤的浪漫;凄凉里,散着古韵仙风。
三宝郎草草用些晚膳,纳头便睡。
大公子李慕白手执“冥泉”银龙抢,巡车马行李一圈,见无大碍,吩咐家丁轮班值守,便回到房间。见三宝郎早已酣然入梦,不便打扰。为了谨慎,和衣躺下。
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子时初刻时分。三宝郎睡梦之中,忽觉内急。本来一路鞍马劳顿,困乏已极,实在不想起身。无奈二便不好强留,寻思穿着中衣赶紧下楼解决了,再麻溜回来继续睡觉。于是急匆匆半光着身子,窜下楼来。
懵懵懂懂,一阵轻松之后,原路返回。不料忙中出错,方向反了。一路向南竟然走到城墙下边,直到城墙挡住去路,才知道迷失了方向。刚想换个角度再找来路,忽然听得,高高巍峨的城墙之上,有人说话。
“我说白兄,这案子大概办错了。”
另一人道:“黑老弟,今日傍晚时分,我看见凌大人路过清凉县来了。”
那人道:“怎么,白兄的意思?”
另一人接着道:“不如今夜,请凌大人过来探讨一番。”
“黑老弟,你在此城楼上,准备一桌上好酒菜,我下去请他去。”
“白兄,还是我去吧。”
“算了吧!看你那脸膛,黑的跟锅底似的。还不吓着人家?”
三宝郎听得神迷,心里暗道,这哥俩有意思,半夜不睡觉,办案子都搬到城墙楼上来了。谁这么兢兢业业。
一念未了,就听的城墙楼梯“噔噔噔”下来一个人。三宝郎惊得猛一抬头,黑暗中,两个人撞个满怀。见是一个满脸白如轻纱的大汉。三宝郎着实吓得不轻,刚要转身躲开,白脸大汉怒气冲冲道。
“什么人?半夜挡我去路!”
言毕,单手揪住三宝郎,又“噔噔噔”返上城楼。
“黑老弟,今夜也忒丧气,行动遇着个大煞神。一身的煞气,刚一下城楼,撞的我心神不安!”
黑暗中,对方从怀中掏出一粒宝珠,金光灿灿,照得周围三丈方圆,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