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的粉衣女子,一边浅诉轻唱,一边偷偷打量三宝郎。见他骨骼峻拔,神态轩昂。醉意微醺之下,越发俏目朦胧,阳刚里透出,一段忧郁的气质,不觉令她心意阑珊。
一曲终了,三宝郎神游的心思,回到眼前。堂上佳丽芳菲,无奈心有所归。
罢了,且醉一回。
他抓起酒杯,又是连干三觞。酒入愁肠,愈觉不堪。
黑龙王见三宝郎似乎心不在是。就劝了几回酒菜,吩咐罢宴。稍事停顿,便着莲歧师徒二人内书房叙话。
三宝郎破天荒喝了这多酒,经过刚才一转悠,几欲不持,此刻,靠在玉几边上昏昏欲睡。
龙王千岁命人扶他到厢楼卧房休息。并嘱令好生服侍,不得有半点差池。
却说龟相袁福,自被莲歧点中心头病,无一日心安。回想怒江曾一度血染千里,时时心惊肉跳。梦想寻一个解脱的万全策,今日大殿之上,他竟未敢贪杯,一双绿豆小眼,紧盯莲歧一举一动,生怕他做出不利自己的言行。
宴罢之后,悄悄尾随莲歧跟到了内书房,此时正躲在后窗下花丛之中。变了原形,运起龟息大法,凝神捕捉黑龙王与莲歧的言行举动,生怕漏了重要机宜。
要不说袁福老奸龟,玄元两个哪里会想到,闲人免进的内书房窗外,正卧着龟相袁福呢?
黑龙王玄元果然又提嫡亲之事。
“王弟,三宝郎与胡雪儿的事进展怎样?”
莲歧叹了一口气。
“一言难尽啊。我家宝儿伤的不赖。”
“依本王看来,胡雪儿怕难回头。实实不得已矣!若如此,倒不如成全一下我家八公主。”
玄元说完这话,感觉自己贵为千里怒江龙主,好像太过下架,又补充道。
“只是长辈有意,但不知小女月儿是何态度。”
莲歧心道,今天先缔手足之盟,续提秦晋之好。俗话说,礼贤下士,必有所求吧。他话锋一转,道。
”圣王,不知’一支并九莲’,效力如何。王后凤体近来可有动静?”
“王弟,谢谢牵挂,已有身孕,但不知男女。”
“奥,莲歧恭喜了。《七星谱》有云,九月九三月三,九九重阳把子添。如此推来,该是大喜喽。”
玄元一听,喜上眉梢,求子一事已有眉目,他现在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
“王弟,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去岁重阳,王弟曾说过我怒江龙族安危,至今深感寝食难安。”
莲歧手捻长髯,微微而笑。
“早知今日,悔不该任袁福胡来。”
躲在后窗下花丛中的袁福,一听这话,吓得猛一激灵。想当初,只为讨王上欢心,妄图以自己万年道行,扭造化于万一,不想法力不够,弄巧成拙。枉害无数童男童女性命,血染千里,屡犯天条。而今如之奈何?
黑龙王仰天叹了一口气。
“真是劫数啊!悔之晚矣。但不知王弟可有化解之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圣王如何反倒问起我来呢。”
“哈哈,王弟言笑了。放眼当今,谁人能如王弟这等本事?而今龙族有难,王弟不帮,舍你其谁?“
“既是定数,怎还好强我之难。”
莲歧也是酒后有疏,而又方当壮年,言语之间带了三分意气。
“纵是天机,还有三分人为吧。”
虽是闪烁其词,黑龙王还是听出一点回旋的余地。
“王弟今番若不明言,本王食不知味,寐不安枕。略略点拨一下,也好按我喤喤之心啊”
莲歧吊起玄元胃口,也是有用意的。半天来,不见玄元重提,当初承诺赐予爱徒‘宝壶’一事,有心再拿他一把。
此时天色不早,三宝郎一觉醒来,酒气去了一半。
他爬起来,口渴的厉害。环顾四周无人,寻思去找师父,顺便喝点水,也好回家。
一脚踏上门外的路,顿觉满地银白,抬头,已是月上柳梢。
月辉之下,洁白如霜。他一阵焦急,心想师父大概等急了吧。
月色晃眼,加上酒未全醒。慌忙之间,不待细看。就那高高低低,斑斑澜澜的疏影里,闷头行来。不料,竟慌不择路,却误入一处花园。
曲径回环,三宝郎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蓦然传来一阵箫声,正是日间龙宫宴会上,一样神韵。只是曲调不同吧,听来,呜咽婉转,似是向久别的恋人,倾诉衷肠。急急切切,喁喁哎哎,柔肠千转。
三宝郎循箫声而去,透过树荫下掩映的隙光,一座绿竹楼,矗立在月天下。
绿楼前,如水般倾洒的月色里,一个粉衣女子正在吹箫,神态优雅,半胧凤目。旁边,站着一位绿衣姑娘,酥首微侧,轻舒烟眉,正痴迷地看着吹箫人,听得如醉如痴。
月华如霜,名香袅袅。熏风吹来,烂漫旖旎的馨香,笼罩在空气里。
半醉半醒的三宝郎,朦胧着惺忪的醉眼,看这吹箫女子,分明就是胡雪儿。似乎在向他倾诉别后的相思,期期艾艾的。
他抬头,望向东升的玉轮,离恨湖最后吻别的一幕,漫上心扉。那份缠绵过后撕心的痛;旷古的酸楚,又袭上心头。抑不住俊目如潮。
似乎是对着胡雪儿,他轻轻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