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宋凌脑内迅速闪过了一遍领内望族,只记得有一家小士族姓黎,黎家人丁不旺,虽与他同为陶氏直属封臣,但比宋家还要破落,家中供田仅有二百余亩,据他所知,去岁黎家老家主突发恶疾去世后,家中仅余一子黎牧,此时他应该在山阳郡城卫戍军中奉公才对。
不一会,帮闲请进一名看起来身材粗壮,面相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正是本该在山阳郡城中奉公的黎家现家主黎牧。
那黎牧进门一拱手,脸色冷冽,朗声道:“宋大人,听闻数日前,有流匪冲击宫庙,甚至我黎家之子也被劫掠,不知大人何时进剿?”
一听有士族之子被劫掠,宋凌不由面色一变,原想这伙流匪只敢抢一些小乡民,就算冲击宫庙也只是几个小侍童被掠,没想到连士族后嗣也敢劫掠。
这要是传出去,他这还没坐热的位子肯定不保,此时只得强言到:“据我所知,那些流匪只敢抢掠乡民,哪里有胆子去袭扰士族?且黎兄弟你尚无后嗣,这士族之子被劫之事又从何说起?”
黎牧冷硬的脸色一僵,语气略有软化,道:
“宋兄有所不知,幼弟亦在那前几日奉圣宫被掠的侍童中,他先天体弱,三岁时即被先父送至奉圣宫出家修行,至今已有十年,知晓此事者本就不多,故宋兄不知也是常理。”
“某曾育有三子均早夭,现今已年过四旬,膝下无子承嗣,不愿漠水黎家的家名就至此断绝,本想在郡城奉公结束接他到郡城附籍收其为养子,但前日听说流匪冲击宫庙掠走幼弟,只得告假匆匆赶回,还请宋兄尽快剿灭乱匪,已全其性命。”
宋凌听黎牧道来缘由后,不由松一口气。
这士族家中庶子送到宫庙修行乃是常事,这其中或因为其先天体质孱弱,或因为家族实力不足没有培养多余子弟的资源。
总之根据约定俗成的规矩,成年时没有进行祈圣仪式的子弟不再视为士族的一员,那被送去宫庙修行失去了祈圣仪式机会的子弟自然也是如此,只要黎家还没向郡中报送承嗣附籍,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凌苦笑一声,倒起了苦水:“黎贤弟,你大抵是久不回漠水,不了解目前的情况。”
“不是我不想从速平定乱民,自受到栖霞郡领民暴动波及以来,这漠水领内也是人心不稳,流言四起,凭捕盗司这点微末人手也不过是勉力维持。”
“且流匪行踪飘忽,现下整个捕盗司中士族就为兄一人,为防生变无法久离,实是没有足够的人手能抽出了,我已遣人去向郡守大人求援,数着日子也就这两三日功夫当会收到回音。”
黎牧一听,急道:“救人如救火,若是这捕盗司无力灭匪,还请宋大人拨一位熟悉情况的捕盗与我,身为漠水士族的一员,我有义务来维系领内安定,且我自恃几分勇力,此次返程带了一队军士,其中正好有斥候出身之人,尤善追踪,到时只要抓住行踪,一伙乱民挥手可灭。”
看到黎牧愿意出头,宋凌大喜,也不介意他的狂言,道:“如此甚好,若是黎兄弟愿意亲手解决此事,必是手到擒来,兄这就差胥吏为兄弟引路,此事尽管放手施为,若是顺利迎回子弟附籍,兄在聚贤楼备下上好的席面为贤侄压惊。”
黎牧见此,也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便转头就出衙招呼人马要去寻匪。
黎牧走后许久,高挂着“除恶务本”牌匾的捕盗司衙门大堂终于传出些许充满轻松的笑声,连日来围绕着整个捕盗司衙门阴郁之气一扫而空,在门口紧张肃立的等候听令的差役及帮闲们仿佛迎来解脱,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