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们打点行装,继续套上紫电绝尘特,每个人将暗三门小行当的招子拿出来,我还是举着老鼠搬家的招子,扮作一个卖老鼠药的小贩,这次柳向晚学聪明了,不知哪里淘换来一堆旧衣服,和林慕蝉、韦绿换上,打扮的破破烂烂,避免招人耳目,钱物一概不带,在她看来,不带钱行走江湖才更刺激,但还是带有一张信用卡,却不是为自己准备的,那是为了韦绿,挺重的身子,不能老是露宿野外,必须要住宾馆的。柳向晚有着双重性格,一方面热爱冒险,行动夸张,别人不敢动的她就敢动,另一方面感情细腻,温柔体贴,无可挑剔。只有一点我觉得她不尽人意,那就是对待男女感情并不十分炙热,如果将她换作林慕蝉,林慕蝉肯定因情寻死觅活。而柳向晚绝对不会像林慕蝉一样用情深沉。感情聚散之间,柳向晚也透着一股子贵气,不往心里拾。
依旧是我们原班人马,外加楚凤楼,为了防止风力相国偷袭,我们当天黄昏时分就出发了,一路往南,目标是紫云山,其地远在两千里开外,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大可以徜徉山水,让风力相国自己矫情去吧。
初春天气,地气尚寒,我们专门沿着偏僻山径行进,紫电绝尘特虽然老迈,却是龙种,有的是力气,跋山涉水不在话下,对草料也不挑剔,遇到无路可行之时,生铁孩在后,绝尘特在前,几乎是抬着排子车过去的。
但遇村舍,黄金童和韦绿就去投宿,如今人情凉薄,陌生人叩门很容易被拒之门外,好在黄金童肩膀上搭着假老虎骨头,一副走街串巷小生意人形象,又带着媳妇儿,人畜无害的样貌,天生一张巧嘴儿,屡屡能投宿成功,他要求也不高,只要空房能打地铺就行,不论牛棚柴房,住下就付房钱,三十块五十块不等,饭钱另付,热汤面卧鸡蛋果儿,猪肉片子烩土豆,有什么吃什么,山野人家无甚城府,给个十块二十块就是热汤热水,有的根本就不收钱,因此一路上,韦绿也没受多大难为。别的女人怀孕,恶心呕吐走不动路,她活蹦乱跳无有静时,我们都取笑她怀的是哪吒。
瀛图上有周道,我们按照周道行进,行不数日,早到了山东边界,当日黄昏行至一道山梁上,山路旁有个小小的石碑,上写着三个字:枣花峪。
翻过山梁下来,南面还有一道山梁,两道山梁之间,是曲曲折折一道溪水,春旱之下,只剩尺把宽一道瘦水,溪床之上,长着许多枯黄的草叶,往西望去,远远有一座巍山,托住了西沉的日头,西山余脉如春溪流水,泻出一道缓缓的山坡,山坡上疏林苍苍,疏林之内零零落落几十户人家,炊烟直上,落日远山,好一番景致,只是道路崎岖,周边并无官道通衢,显得十分闭塞,也没开发旅游项目,市井烟火气不浓。
我们见遇到村落人家,顺着溪边牧羊小道往村中便行。
车行至村边,遂找了个背风的洼地驻下车,给绝尘特下了辕套,任由它在山中喝水吃草,我们几人在洼地树林中支帐篷的支帐篷,埋锅的埋锅,黄金童则带着韦绿,去村中借宿。
借宿这种事,在古代是相当平常的,远游之人,贪恋路途,往往错过了宿头客店,只能向野外人家借宿,照例纳还房钱粮米。比及近世,交通日趋发达,借宿这种事才渐渐销声匿迹,只那些喜欢徒步的驴友时常去借宿人家,以致此举没有完全绝迹。
黄金童去过多时,不见回来,我们初时都以为他借宿成功了,当夜林慕蝉做了焖饭汆羊肉丸子,我们吃的正热闹,见黄金童和韦绿手拉着手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黄金童说道:这个村子有点不对劲啊。竟然没人肯留宿我们,这种闭塞的山村,乡民应该极为淳朴才是,怎么会这样呢?
韦绿补充说:一开始敲开村民柴门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的,听说要借宿,立即摆摆手,往屋内就走,不再理会。其中有一户人家,一个老奶奶还给我往东南指了指,说东南面单独有户人家,他也许能收留你们住宿。
黄金童又道:我掏出二百块钱住一晚,都被回绝了,这里的人是不是不用钱?以物换物?
林慕蝉笑道:什么年代了,谁还以物换物?这里风俗不留外人过夜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邪乎事。
我往东南望去,暮色之下,隐约可见东南开阔处有个院落,疏篱圈成龙虎地,黄泥抹就不倒墙,看似平常人家,无甚出奇。
黄金童和韦绿都饿了,每人扒了碗焖饭汆丸子,黄金童打着饱嗝对韦绿说道:今晚上你委屈一下,住个高山帐篷吧,咱们不去借宿了,这地方总感觉有点邪乎。
韦绿爽快的答应了,入夜子时,大家都在熟睡,忽然闻听牛吼之声,声音不是很大,却低沉有力。
黄金童十分警觉,第一个钻出了帐篷,我习惯于宿在风露之下,就在车底而眠,黄金童将我推起来,说道:王得鹿快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懒洋洋说道:早就听到了,这是牛吼吧,大惊小怪的。
黄金童道:胡说,我放了十几年的牛,能不知道牛吼是什么动静?你听这声音如怨如泣,好像利刃插肋的呻吟,咱们去看看。说完对我左推右搡。
我被黄金童缠的没法,只得披衣起来和他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寻,山中之夜,黑如墨泼,我俩深一脚浅一脚不辨道路,只是循声而去。走了十几分钟,茫茫夜色之下,发现有一块巨大的青石,青石表面平整如镜,有七八米见方的样子。
青石上赫然有一口井,那声音是从井口里发出来的,我们两个都是见过战阵的人,并不惧怕,我俩走到井边,那声音摄人胆魄,黄金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井里一照,我往下看时,井下四五米即是水面,水面之上赫然立着一支角,有人腿那么粗,骨角之上生着许多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