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机会,我父母与我促膝而谈。
父亲开言道:本不想这么早和你谈一些将来的着落问题,可是你一走十三年,拖的年龄不小了,我们很是着急,你别看我这小卫生所,一年下来,打打针,开开药片,养家不难。要是你当初没出这事,这会也该继承这个衣钵了。谁让咱摊上这么个邪乎事呢,当初你要是上个中专,随便混个医学类的毕业证,这个小卫生所也就能撑下来了,如今年岁不小,扔下书本这么多年,学业上的事都荒废了,从头拾起,也不容易,加上年龄在这,再教你去读书,怕也读不下去了。现在国家管的严,没有些证件资格,不能行医。我这几天和亲戚们都打过招呼了,要他们给你留意个工作,昨天有人回过话来,说是村边有个机械厂,领导缺个司机,眼下年关,要到明春再寻摸,我就想先送你去学个驾照,在那里先干着,可别小瞧司机这种工作,和领导相处的好了,发展空间很大。我还有点积蓄,明年给你在城里买套小房子,先付个首付,咱们父子两个赚钱,还款压力不大。你觉得怎样?
还没等我回答,母亲说道:我说的这事更急,我托人打听了,东村三王庄里,有个女孩,是谢老三家的,人老实,长得白白胖胖的,和年画里的娃娃似得。看着就喜性,在纺织厂上班,人家那是国企改制的,比咱村边厂子好的多,和你年龄相当,说媒的我也找好了,只等着你们俩见见。我问你句话,那个和你同来的柳向晚和你什么关系?我听韦绿说,你们还不止是一般的朋友,你们俩处过几个月对象,后来不知为啥分手,听说是她家里的钱,那多了去了,堆起来,能把咱们村给埋了。我看着这个姑娘也很好,可咱福分浅,小庙容不下大神,门不当户不对的,即便最后成了,也天天过不舒坦,不如咱们找个踏踏实实的邻村姑娘过日子。可话说回来,你和柳向晚要是还有复合的机会,我们也不拦着,主意你自己拿。
我一听心道:柳向晚家的钱能把我们村埋了,也就韦绿能说出这话来,疯癫的话被黄金童嘱咐好了,这些话却竹筒倒豆子,都给我妈说了。我脱口说道: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再说我才多大,就说这事。
母亲道:我和你爸觉得亏欠你很多,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不容易,现在回家了,咱们把该办的事都办了,你看西街的强强,比你还小,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人家初中毕业就把亲事定了,他爹娘四十多岁就抱孙子了,咋还小?二十出头不小了。
我一听眼睛又湿润了,父母大爱无疆,可他们所说的事情和我不沾边,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和常人一样了。
因此我推脱道:这个不急吧,等过完年再说,另外我有学上,我是鲁北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呢。
我爸说道:别说痴话,你流浪这么多年,哪能上什么大学,知道你心里苦,可别心理压力太大,憋出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咱们稳扎稳打,先苦后甜。听话。
我妈补充说道:这可不行,我和你姨都定好了,就在明天相亲,相不中是一回事,不去相可不行,传出去,乡里乡亲的说闲话。说你这孩子流浪了很多年,脑子不正常了,现在就有这种苗头了。这是电话,你先给人家女孩打个电话。
我拗不过父母,心想,让我相亲不要紧,我带着林慕蝉一块去。拿起电话躲在屋子里拨了号码,对方接通电话,当头一句:你谁?
我说我叫王得鹿。
对方想了一会,傲慢的说道:哦,想起来了,你就是小时候被叫花子拐走的王得鹿呀,听说过听说过,前段时间初中同学聚会,还听李文强说,你饿急了,去山里抓老鸹吃,还是生着吃的,你就不会生火吗?听说你从南方要饭回来的?其实吧我给你说,咱俩不合适,我现在工资四千多,开小叉车,很轻松的活,你估计字都认不全吧?只是你姨和我妈是同学,一开始抹不开面子,后来家里一打听,你是这么个状况,本想不见面,怕伤了脸面不好看,你明白吗?我就是和你见面,我干哥哥也得陪着我,你们这些流浪过的人,胆子都很野,我不大放心……
我差点气笑了,心道人言可畏,我一回来,外界传说纷纭,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破相。淡淡的说道:没事,我还有干妹妹陪着呢,见个面吧。
对方被我打断,十分不快的道:你以为见个面就那么简单,现在咱们这里见面吃饭可不随便,得找大饭店,隆隆重重的十个碟子八个碗,你可得多带钱。
我无奈的笑道:没关系,地方你挑。
对方说道:怎么也得新盛饭店。
新盛饭店我知道,回村路上注意过,以前是个供销社,三间门脸带一个小院。柳向晚的那种七座越野停上三辆就进不去人了。我当即允诺,定好时间,相约见面,父母之命难违。
众人赶庙会回来,我们躲进屋内,将事情一说,林慕蝉倒没什么过度反应,这种事在她意料之中,柳向晚听完笑如银铃一般,对我说道:得鹿,不要紧,我帮你去争回个脸面,保证让你名声大变。
林慕蝉初时不语,她倒不担心我和那个年画里的胖娃娃相亲对象发生什么后续的感情,她明白,这些事情我是被逼无奈,不与我计较,再者她心里的对手惊艳绝伦,世间尤物,只有柳向晚,再无旁人。
林慕蝉闻听柳向晚说要去,只说了三个字: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