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的说道,何老头,我委实不知,你们上代的恩怨,没有给我交接下来,黄漆树是什么东西我明白,但我真不知道在哪。
何半仙一开口,我心下明白了,敢情他不是为了我身上这几件七零八碎的宝物,是为了一株黄漆树。黄漆树在我的虫书里有记载,在最后一页,因为是鲁虾蟆补充上去的。
是这样写的:
古时瀛洲有一国名,曰:日济国,处瀛洲西南海中,有三岛,各相去数十里。其岛出黄漆,似中土漆树。彼土六月,破树腹,承取汁,以漆器物。若黄金,其光夺目。瀛洲没于东海,此木近绝,然有征海道士,获此苗株,传于中土,天下仅余此一株。余于北邙山中,曾盗得此苗,与凡树无异,此木之异用者有二,一者生金点石术必用此漆,二者长生药须用此漆。惜乎此二法皆麟头凤角,不可寻觅……
这是最后一页,我在学习虫书时,有一天一边吃着鲁虾蟆酿造的鱁鮧,一边看书,不下心将鱁鮧酱汁撒在了最后一册的最后一页上,后半部分字迹都看不到了,当时我想,学了十二年,不差这一种虫了,而且是木中之虫,我最不感兴趣的一部分内容,因此也懒得去问鲁虾蟆,鲁虾蟆始终没有发现那本书末页污渍不清。当时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心想师父就在身边,随时一句闲话就能问出来,也不放在心上,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直到鲁虾蟆辞世,我竟忘了问。人生往往这样,唾手可得的东西,常常不知珍惜,直到再也无法恢复的时候,才知往日岁月的珍贵。
现在恍然大悟,原来鲁虾蟆记载的最后一种虫,是在北邙山从何半仙手里盗来的,但由于那页虫书底下字迹模糊,不能辨认,我并不知道此事原委,否则兴许能避开今日之祸,书到用时方很少,古之名言不我欺也。
何半仙怒道:王得鹿,小娃娃,你不要跟我耍滑头,既然你知道黄漆树是什么,就说明你师父告诉过你,否则绝对不会知道这个名字,快说快说,那株树木到底在哪?
我真的很无奈,摇摇头说,何老头,我是真不知道,你爱信不信,现在你手段高明,困我在此,要杀要剐你随便,我是真不知道。
何半仙大怒,说道:那我先不杀你,你如果不给我这颗苗的位置,我就先杀了那个北海夜叉。
我不知道为什么何半仙给林慕蝉叫北海夜叉,也许是暗三门中在解放前对夜叉的称呼吧。我应道:何老头,她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杀人家?
何半仙小声说道:因为她是你真正的心上人。
我不禁心头一寒,但佯装镇静的说:她是异人,与我们中土人身体结构不一样,所以我才不稀罕她呢。你爱杀就杀。
我故意装作无所谓,是想让何半仙打消林慕蝉是我心上人的看法。
可何半仙说道:我自十几岁起,就在下三堂子里混,男女那点事,我能瞧不出来。我替妓女们捉的蝌蚪都比你吃的盐粒子多。
旧上海妓女打胎,是生吞蝌蚪,这事我听张舒望说过。十几岁的何半仙替妓女捉过蝌蚪,此言不假。
我听到此处无言以对,何半仙手拿那只特制的毛笔,走到林慕蝉跟前,拨开林慕蝉乱发,露出额头来,就要往上写字,后来我得知,何半仙只要写下一个“屋”字,林慕蝉当时就死,连哼都不哼一声,何半仙杀人就是这么利索。屋者,尸至也。
我吓得连声大叫,喊道:何半仙你听我说,我知道黄漆树在哪。
何半仙厉声问道:在哪?
我得现编地名,慌乱之中说道,就在百利公园。
百利公园是鲁北市中心一处公园,我路过时看到的。
何半仙一听大怒,说道,胡说八道。
说着话,就要那笔往林慕蝉额上写字。
我失声大叫。
就在我叫声里,一道蓝影从天划过,蓝影手中提一只木棒槌,咣当一声,打在了何半仙后脑勺上。换作常人,这一下足够脑浆迸射,即便戴个钢盔,不死也得进医院抢救。
可是何半仙脑后金光一闪,被那木棒槌打了个趔趄,站起身来,却毫发未损。
原来何半仙脑袋后面写有‘金头铁字’,此人用字武装到了牙齿。
尽管袭击未成,但我心中大喜,这是林慕蝉家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