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偷狗,手段有二,一是药闷狗,二是坛偷。
现在所称的闷狗之药,在历史上可谓大大的有名,叫作蒙汗药。大树十字坡,孙二娘的洗脚水,鲁智深都曾着道,不知坏了多少好汉。
此药炒制方法,不便言表,旧时卖此药的,多是两人,一人嘴中含筷,将药服下,须臾便倒,人事不醒,这药服后能紧牙关,使服用者无法张嘴,另一人只能撬其嘴中筷子,将嘴撬开,以温水灌之,一袋烟工夫即能解醒。用此博满街喝彩,以售此药。
药以薄腊包裹,腊破药出即能紧牙关,不醒人事,时间略一长,便再也救不醒,死实了。有道是,荆柯不必赴秦宫,豫让何须毁面容,十字坡前蒙汗药,杀人尽在笑谈中。
这药药狗,以鸡爪为上品,将药粒置于鸡爪中,扔给狗,狗牙一咬,腊破药出,须臾即倒,有懂行的狗主人发现的早,不去追赶偷狗之丐,而是抓紧用凉水灌狗,尚能捡得残命。
二是坛偷。游乡之丐携一瓦坛,内中放入鸡肠子。见村外有游食之犬,就将坛子置地,待饿狗钻坛取食,头入坛中,上前按住,以破布塞实坛口,将狗倒提,此时狗头己挣不出坛口了。
此两法乃师承之法。但现今动保护主义者往往诟之,以其爱心扫地,不是君子之行。
现有食狗之民俗,亦有爱狗之风气,孰是孰非,可度之以法。法外皆可为,才是道统良治。
我在赶虫生涯中,也用此药,但从没闷过狗,除非人身受到威胁。
这些乞丐入门的东西,鲁虾蟆只用了几天就教完了,然后用了整整十二年教我赶虫,期间也捡来些初高中课本,让我读。所赖我天性不算笨,学了个七七八八。
起初我只专注于鲁虾蟆捡来的课本,对赶虫之事并不上心。我那时的想法,是希望有朝一日,雪玲珑不再纠缠我,能重回学校读书,考个好大学不敢指望,和一般人一样,上个中专或者专科,找个不疼不痒的工作,安身立命要紧。
每当我看到自己一身破衣烂衫,窝屈在海荒柳林之中,再想想同龄的孩子,男男女女一块去上学,有说有笑有理想。说不准同桌之间还能发展段感情,日后结发,热热乎乎小两口,生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其乐融融。
而我呢?却只能流浪,人生注定灰暗透顶,穷困潦倒,连和人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鲁虾蟆去世时九十五岁了,坐在茅屋外烧茶,己是耳鸣眼慢,老迈龙钟,突然红光满面,那是回光返照,给我交待了一箱东西,沐浴更衣,无疾而终。
我在柳树沟一块高地上埋葬了他,那是他早前看好的墓地,说是能旺徒弟,彼此朝夕相处了十二年,一朝撒手人寰,免不了嚎啕一场,撒泪作别。
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有家不能归,有亲不能投,好歹有个伴,一时殁没,更添惆怅。打开鲁三星留给我的箱子一看,他赶虫一生的积蓄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