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然后说:“先休息下,我很快就好。”
他走进了卫生间,我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记得从前有个地方看到过一句话,说寂寞的人一定要去看冬天的海,因为冬天的海和你一样寂寞。
我不知道炎彬选择这时候来看海,是为了读懂海的寂寞还是为了宣泄自己的寂寞。总之,他突然就这么决定了,带着我一路风尘仆仆地逃离了生活,来到了这里。
我爱上这种逃离的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觉。一个人躺着,竟发觉自己越来越肤浅,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捧过书本,看过任何一句矫情的句子了。
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玻璃是半透明磨砂的那种,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健美的轮廓,我痴痴地望着那里,感受着发自身体深处和内心深处的寂寞。离开家庭的那一刻,我原本以为我再也不需要男人,我可以独立承受任何的伤与痛。但是身体的感觉和心里的寂寞,它们不会骗人。
炎彬很快洗好了,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我淡淡地问道:“洗好了?”
他点了点头,他说:“你先回避一下,我换身衣服。”
我这才发觉自己都没有带衣服出来,我惊呼了一声:“糟糕,晚上我洗了澡之后穿什么呢。”
他说:“一会儿开车去附近随意买一套,没事。”
我心想也只能这样了,我扭过头,他开始在我身后换衣服,我没有回头就能感知他每一步的动作,心怦怦地跳。他说:“好了,我们走吧。”
我飞快地站了起来,一口气走到了房门口。他笑道:“你那么惊慌干嘛,搞得像是逃难似的。”
其实当下我只是紧张而已,一种和男人同处一室的莫名的紧张感和局促感。我说:“我等不及去看海么。”
他又说:“你等等,你这么去海边,要冷。”
说完,他把他的大衣拿下来递给我,然后说:“穿上吧,快点。”
我看着他仅仅穿着一身的运动服,我说:“我穿了你怎么办?”
他笑道:“我是男人,又没事。”
我乖乖地披上他的外套,他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围巾,亲手给我系上,然后很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说:“嗯,很好,这样就不会冷了。”
这一天的炎彬,总给我一种长辈的错觉。他给予的我这种细致的关怀,很像是哥哥对待妹妹式的疼爱。他怎么了?
我们一起出了门,酒店后面不远处就是海,有专门的通道过去。冬天,看海的人几乎没有,因为海风特别的冷。炎彬用力做了几下热身运动,然后居然把鞋子脱了下来,赤着脚在沙滩上走,我咋呼道:“你不怕冷吗?这么冷还赤脚。”
他说:“毛主席当年冬天还游长江呢,这点冷怕什么。”
他一开始陪着我一起慢慢地走,走了一会儿他说:“我要跑一会儿,热热身,你在这儿自己看看海,我跑到那头,再跑回来陪你。”
我点点头,他一溜烟就跑远了,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再看着海平面,感受着寒冷的海风,心里说不出的怅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冬天的海,如此的寂静,如此的安详,不似夏天那样喧嚣,像一位年长的智者一般无声地诉说着它的博大与宽广,一切的烦恼通通被涌上岸的浪花卷走,只剩下了一颗最纯粹的心和最心底的呼唤。
我在那一刻,先想到了颜颜,接着又想到了猴哥,这两个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双亲之外觉得亲切的亲人。猴哥总是不断发颜颜的近照给我,他一有时间就去看颜颜,他说他和颜颜相处得很好,他和阮大志也常常坐在一起喝两杯,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那一刻,我掏出电话,打给了猴哥。我说我在海边,他的第一反应是跟谁,我实话实说地告诉他,和一个男人。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我澄清道:“是一个普通朋友。”
我的解释分明有些牵强,又有些心虚,而我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解释,我为什么会突然有打电话给猴哥的冲动。
他说:“哦,那你好好玩吧。海边冷,多穿点衣服。”
语气里的失落让我有些黯然,我说:“小弟,我只想对你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在冬天的海边,这是我此刻我最真实的心声。”
他笑了起来,他说:“又来了,客气什么呢。我照顾颜颜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愿意照顾她,你不用太过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