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被来人吸引了目光,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一瞬间,陈功脸上一闪而过的激动。
“老板,我听人说,你这里收海捞瓷?”中年男人问道。
“抱歉,陈先生,请稍坐,我去看看。”彭家豪对陈功说道,起身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你放下来,我看过后再报价。”
中年男人放下帆布包,蹲下来打开来,彭家豪也蹲下来,伸手抱起了里面的一件器物。
陈功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蹲下来一同鉴赏,心里颇有些纠结。
“陈先生,这是一件青花钵,看其外表面这一层附着物,的确很像海捞瓷,这边还有龙纹,还是五爪龙,这必然是官窑…”彭家豪一边指点,一边解释给陈功听。
陈功很是不解,你当着卖主的面说得这么清楚,等会还怎么砍价?
彭家豪把清花钵翻转过来,露出底部的落款,他嘴角翘起,夸张地说:“呦,还真是官窑啊,大明宣德年制!”
陈功莫名其妙。
生怕卖家不知道这物件的底细,有你这样的买家吗?
“陈先生,你仔细看这青花的颜色。”彭家豪指着钵体上一处龙身说道。
陈功瞪着眼看了好久,懵逼地摇摇头,“家豪,我实在看不出什么。”
“那你觉得这种青色是浓还是淡?”彭家豪微笑道。
“反正,不算浓吧。”陈功犹豫道。
“对啊,不算浓!”彭家豪眉飞色舞,“明代前几个帝王的官窑青花器,其使用的青色颜料都是郑和从阿拉伯地区带回来的苏麻离青,这种颜料最大的特点就是青翠浓重,可绝对不是这样的表现!”
陈功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这不是宣德官窑青花?”
彭家豪自得地点头道:“之前我已经说过,海捞瓷都是民窑产品,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一件宣德官窑器呢,更何况,这青花的色料也不对啊!”
那个中年男子已经察觉到不对,不忿道:“这是我从南澳那边村里收来的,那户人家说是祖上去纳土纳岛附近打渔时网上来的,已经在家里放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有问题?”
纳土纳岛位于南海南部,原先是我国领土,一直是南海航线上的重要节点,该岛附近海域的确曾经发现过很多沉船。
“你这件东西是不是海捞瓷暂且不说,至少这落款这青花都不对。”彭家豪不屑地说。
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陈功心中疑惑,想到他之前所说,这家海洋之心是去年年底所开,顿时明白了:或许,他在古玩瓷器这方面也还是个雏!
“会不会是民窑仿官窑,然后用于出口的?”陈功还是做了提醒,虽然方向也不对。
“这不可能!”彭家豪断然否定,“明朝前中期对于民间僭越之罪非常重视,无一不是重重处罚,至少也是抄家流放,这样的五爪龙纹,绝对没有那个民窑敢于仿制!”
“那,那你的意思是:首先,海捞瓷不可能有官窑;其次,这件青花钵也不可能是民窑仿制官窑用来出口的。我理解得没错吧?”陈功追问道。
“对,就是这样。”彭家豪自信地说,“所以我都不需要辨别外表附着物,就可以认定,这件东西本身就不对。”
“老板,你不收?”中年男人气呼呼问。
“不对的东西,我收来做什么?”彭家豪淡淡道。
“家豪,要不,你给个五百六百,就当给人去南澳的路费了,收下来也可以做个标本嘛,毕竟这样的器物也算少见。”陈功假意建议道。
那中年男人有些心动,嘟囔道:“五六百怎么够?我去趟南澳至少花一两千了!”
“不用!”彭家豪摇摇头,一脸认真地劝解陈功:“陈先生啊,古玩这个行业,水太深啊,你是没有见过,我可是见多了,什么唐伯虎画的康熙皇帝春宫图,什么光绪官窑青花电话机外壳,诸如此类的奇葩多不胜数,如果每次见了都要当作标本买下来,岂不是让那帮造假者笑掉大牙?”
陈功无语了,心道:哥们哎,既然你自信地放弃了,那就别怪我捡漏啦!
中年男人拎着包气冲冲走了。
“我还是觉得那件器物有点意思。”陈功略做思索,掏出一沓金牛(千元港币钞票)递给小张,“小张,你出去随便花点钱把它买下来吧。”
小张点点头,放下手里袋子,接过钱飞快地追了出去。
“陈先生,你,你这…”彭家豪郁闷地直摇头。
“就当好玩吧,反正又不贵。”陈功笑笑。
林东来和乐闲尘也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彭家豪更郁闷了,干脆闷声不响,还是陈功主动,两人才继续聊起海捞瓷鉴定这方面的话题。
几分钟后,小张拎着那个帆布包回来了。
陈功貌似淡然地对他点点头,便不再管这事。
半个小时后,几人在彭家豪的热情送别下,离开了海洋之心,顶着夕阳,踏上了归程。
“老板,那家伙看我追上去,又涨价了,我花了五千港币!”小张小声说。
“可以。”陈功满意地点点头。
“陈先生!”
“老板!”
刚刚走出摩罗街,三人忽然同时出声,满脸期待地看着陈功。
“怎么了?”陈功故作不解道。
“那个!”三人同时指向乐闲尘拎着的帆布包。
“我就是觉得有点意思才买下来的。”陈功淡然道。
三人一起摇头,眼巴巴看着他。
陈功看看夕阳,笑道:“今天没时间了,明天我们去了苏富比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