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优则仕,这些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没有一个不想入仕的,苦读寒窗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货卖帝王家,混个一官半职的。想入仕写出来的东西就得让考官相中,考官当然是为朝廷服务的,因此凡事必须得顺着朝廷说。
这些常识只要没有智力障碍的考生都知道,而且他们一看今年的试题有些特别,特别的容易,就妄谈朝政之优劣和国库、内帑与抄家,两个题目任选其一进行策论,这还容易吗?这不是让炮轰妄议朝政的人间乱象吗?要说这方面,以东林为最!
至于国库、内帑与抄家,这个话题有些散,不太好把握大方向,因此绝大多数考生都选择了前者,那就是攻击东林党妄议朝政策的问题。
说白了这就是让骂人,对于读了这么多年书的文化人骂人谁都会,只是方式各异、水平不同而已,但这可比治国方略、理财之道、平贼驱虏之策、如何做一个好帝可盘活南明等高难度话题好写多了。
但这些举子也知道,越是容易的试题越是要举子的水平,那种粗枝大叶、泛泛而谈、言之无物的官话套话假话肯定不能脱颖而出,必须得骂出新意,骂出创造,骂得一针见血,骂得痛快淋漓才有可能被上头看中。
因此举子们在骂人上可就动开脑筋了,结合自己平时学的孔孟之道,诸子百家,构思运笔之后,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就开骂了。
策论结束之后,卷子全部封存到了礼部,接下来的几天才是钱谦益比较难捱的日子,他得组织评卷,还得审卷,就是对这些骂他们的言论分出一个三六九等,而且还得认真审阅,负责把关,下属官员批阅的卷子他都详细查看,特别是那些高分的考生和低分的考生,这些卷子他都得仔细审阅,看看下属官员批阅得是否公平合理,是否有失公允,因为朱由崧说得明白,每张卷子他都要龙目御览,钱谦益如何敢大意?
可是这些卷子都是一个调,全都是抨击他们东林党的,结果就变成了他来挑栋骂他自己的精英,凡是骂他们骂得好的,有水平的,有创意的须得给出三甲,称为贡生会元什么的,次之的往后排。
尽管钱谦益事先有心理准备,但这些考生的群众创意,发散思维仍然令他招架不了,这可是天下文人之骂,骂他们东林党妄议朝政,只会纸上谈兵,有的甚至直接对准了他这个东林党的领袖开轰,骂人的方式有的直接开骂,有的含沙射影拐弯抹角地骂,有的引经居典,明讽暗刺,简直是五花八门,虽然鲜有脏话,却句句像刀子一样刺痛他们的敏感神经。
后来他拿起卷来就如芒在背,看了几篇就看不下去了,真想提笔反驳,但这不是报纸也不是聚众讲学,但不看而且不认真看都不行,因为有时间限制,只得忍气吞声往下继续看。
遇到那骂人骂得的确有水平的,钱谦益不得不多看几遍,揣摩评卷结论是否合理,一连几天,钱谦益都是在听骂声、评骂文、审骂卷中度过的,幸亏钱谦益有心理寄托,否则,这几天估计要倒在这些举子们的刀笔之下了。
终于,他从如山如海的文章中发现了一篇,熟悉的字体进入了他的眼帘,其实他不用看名字,也不用看内容就知道这一篇之作出自谁之手,再看内容,文章隐晦地指出了东林党民间办报乱议朝政的弊端,但没有对东林党有不敬之语,甚至连一句激烈的言辞都没有,不过这篇从章法布局到用词方面都相当有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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