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何会在此?”雪灵染不理会他的话,却是皱眉问道。
颜毕笑笑,答道:“我好歹是你的师尊,难道凭你的一封信,要让我留在哪里,我就留下;让我去救谁,我就去救谁?到底谁是弟子?到底该谁听谁的话?”
雪灵染无奈,哑言了片刻后,才道:“如今宫中诸事频发,唯恐京中突生哗变,是以弟子才斗胆请师尊进宫襄助于陛下,并无僭越之心,请师尊见谅!”
颜毕唉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人啊,就是忧心的事情太多。总总为别人步步打算,那你自己呢?”他忽地几不可闻地道:“打算……烂死在这里?”
雪灵染脸色淡静如白玉清冷,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地细语道:“这些事情再说也已经迟了。无论如何师尊已经在此……”他自从瞧见颜毕出现在此后,一直皱紧的眉头就没有丝毫的松散过,如今更是拧了拧眉心,问道:“师尊,可是也已受制于人?”
颜毕不以为意地笑笑,道:“若非如此,他们安能留我在此?”
雪灵染双唇微张,欲言又止。
颜毕摆了摆手,安抚道:“就喝了两杯茶,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去路吧?”
雪灵染默然不语,他的路早已想好,此刻无需再想,抬眸道:“师尊到此,意欲何为?”
颜毕脸上的笑意为减,说出的话却冷然无情:“为师来此,自然是为了要给你解开身上的束缚。”
雪灵染一听,心里明了,对视着颜毕锐利的目光,逐渐冷凝起来,冷然道:“弟子不愿!”
颜毕哂然一笑:“你以为你想的那些心思,素九音会不知道?他当年在先帝后宫里还不知道藏得多深,演得多真,那时候你都还刚在吃奶。就是为师,都给他骗了二十几年,如今在这里见到他,才幡然醒悟这些年来皇室中的一件件惨案,又有多少和他没有干系。你如今只有安安心心、彻彻底底地断了与女帝身上的封印,你才能有一线生机,不然……”
雪灵染脸色冷的如冰一样寒凉,目光宛如刀子般的锋锐。
颜毕却视而不见般道:“素九音随时能要了你的性命,或是叫你生不如死。你以为牵制住他的女儿就能在他的手下过招?他这个人已经是真的疯了,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的女儿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如果不是凤曦国从来皆是女子登临皇位,只怕凭着凤纤影身上流着的凤家血脉,也能让那个疯子让她生死不能,你以为他会顾念那么一丁点亲情?”
雪灵染脸色虽不曾改变,但心跳却变得微微急促起来。
颜毕又走近了一步,道:“你如今解了‘鹣鲽之印’,女帝未必就必死;但若让素九音抓住这个弱点去威胁女帝的时候,你觉得女帝是会彻底弃了你于不顾?还是会受制于人,任凭他人摆布?”
雪灵染心中一震,他蓦然地想起了那一次在城门下看到凤墨影为了接近他而不顾一切的那一幕,深深地扎了他的眼睛。一直扎到了他的心底里去,如果是当年的女帝自然是会彻底地将他弃之不顾,然而,若是墨墨……那必然是会……选择受制于人的!
颜毕再进一步劝说道:“无论结果如何,你这样死守着这‘鹣鲽之印’都是不值当的。还不如赶紧解了,何去何从,再作打算?”
雪灵染终是颔首,道:“陛下,可会痛苦?”
颜毕冷笑道:“你先顾好自己罢!”
雪灵染抿唇一笑,目光安然,走到榻旁坐下,撩袍面壁屈膝盘腿坐于其上,低语道:“烦请师尊助弟子拔除封印!”
他眼睫微微垂下,脸色平静地仿佛一副青山秀水的绝佳画作。一袭青衫宛如云天飘渺,缭绕于他清瘦的身影间,仿佛此刻他只是在山巅赏雪、松下抚琴,没有半分的挣扎,亦没有半分的无奈,竟是如此的云淡风轻、不染纤尘。
颜毕一言不发地走至他的身后,在榻前五指并拢出手如电地封住了他背上的穴道。另一只手作决运起体内催动如轮转的气机,缓缓地落在他的左肩上,与心脏相对的位置,一股炙热如沸的内劲透过了他的指尖,涌进了雪灵染的体内经脉之中去。
体内的封印被外力强行地催动,便如刀尖剖开心脏的血肉,锋利的尖芒一下一下地翻搅着经络血脉,不其然地便唤起了封印力量的自行抵抗。
雪灵染忍耐着疼痛,极力地控制着封印自我守护的力量,将它对外的杀伤力收敛到最低。不然,在这个过程中,封印所要伤害的不仅是为他注入内力的颜毕,更会将他所承受的抗衡力量因着“鹣鲽之印”的息息相关,而反噬到凤墨影的身上去。
凤墨影身上的毒性未解,他决不能让她再受到封印力量的伤害。是以,他将此刻所有的反噬都通过启动封印的轮转,全盘受在了自己的身上。血气一股股地在他的胸头里翻涌,手背上的经脉一股股地暴起,狰狞得似要撕裂了他的皮肉,爆裂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