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身后的那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从袖口翻出一枚细长的银针。针尖上泛着紫黑色,修长的手指小心地捏着,慢慢地、没有一丝风声地朝她的背部刺落。
北堂渺破窗而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情景,不由心中剧震。“辟离”剑“铿”然出鞘,快若闪电,但仍似慢了一步。
紫珞此刻也已闻声而入,看着殿内的情形,心中一下危机浮现,喊道:“陛下!”
当北堂渺的剑刃快要抵到捏着针的手指时,凤墨影已举重若轻地将那一条围住她的手臂移开,从那个虚假的怀抱里脚步微错,转身出来。她站在一旁朝着近在咫尺,剑尖便要将对方穿胸而过的北堂渺喝道:“北堂,留下活口!”
北堂渺被她一喝,瞬间停住了剑势,利刃堪堪抵住那人心脏前的皮肉,几层衣裳已然被划破。
凤墨影才又分神朝飞奔过来的紫珞,吩咐道:“让外面的暗卫稍安勿躁,寡人无事!你赶快去找楚统领遣人去寻找雪公子与沐王的下落!快去!”她心中焦急,隐隐地觉得这一次不会是轻易的周旋,而是一环扣一环地将事情都卷成了漩涡,要将对方要置之死地的人都拉入埋葬在其中。
紫珞看出了事态紧急,更是对凤墨影惟命是从,忙应诺了一声,转身就又往殿外急奔,寻着楚子瑜而去。
瞧见眼前的“雪灵染”只一动不动地站着,手上还维持住捏着毒针欲刺的姿势。此刻却仅余一双眼睛可以自由转动,连嘴也不能张开,一句话也说不了了。整个人木头冰雕般僵立在殿中,除却眼神不大像,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北堂渺轻吁了一口气,反手将“辟离”剑入鞘收起。
凤墨影对着他微微一笑,以表赶来救命的谢意。却意外的发现他眼中红丝浮现,似乎还有些湿润。
她心中莫名,却也不曾去细究。心思在不停地翻滚着:昨夜宫中因凤皎皎坠楼与凤羽影中毒两件事而吸引了全部的视线,如果对方的真正目标是斐玉晏呢?昨日他已递呈病表,并未到宫中赴中秋之宴,那么此刻在沐王府中是否还安然无恙?
还有雪灵染呢?
他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凤墨影怒视着眼前这个被她点住了穴道的伪装者,气息起伏不定。若他们不是有把握将雪灵染骗走、带走或劫走,又怎么能遣人伪装成他的模样来骗取她的信任?
那这一枚毒针,是要将她置之死地吗?
北堂渺心中惊惶未定,忙收敛了情绪,似怕自己在她的眼中显得太过明显。却听到凤墨影向他道:“将他的假面撕下来!”
她不能容忍谁沾污了这一张脸。
“青云殿”门外,此刻有人疾行而入,却是沐颜。
北堂渺闻言听命,抬手在那座“雕塑”的耳根后捏出一层细腻的薄皮,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撕,生生地将一层“面皮”剥落,露出了一张逊色的脸来。
沐颜急步上前,心中抽了一口冷气。他仍不忘本分地从袖里掏出一片白帕,将那人手指上还捏着的细长凶器收集了下来,朝凤墨影道:“让白少羽白太医查查此毒的来处?”
凤墨影对他严谨细致的办事态度给予了颔首,以表肯定。
北堂渺手上弃了“脸皮”,下一刻在那伪装者的手腕上指尖一弹。登时整个手腕便软绵绵垂了下来,那人吃痛得目眦欲裂,面容狰狞,眼中又似不甘地瞪视着眼前的这些人。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明明他已将要伪装的人琢磨得很细致了,动作、声音、眼神,态度、语气,主人皆说有九成相似,几可乱真。而女帝凤墨影又是在他们设计的圈套中,心情激荡不稳的情况下,他才趁虚而入,怎么还能发现得了他的破绽?
就连进殿以来每说的一句话,每作的一番动作,每一个步骤他都设计排练过无数次,怎么会出错了?明明方才他一直捋着她的情绪走,明明她一直也都很入戏,明明一切都是很顺利,为何忽然就被逆转了?
而这张“面皮”是主人亲手制的,也不可能会有瑕疵。他披着它,在暗中都扮演过上百回了,就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击即中。
就是毒针出袖的这一个动作,他都在日以继夜地演练,确保没有半丝的颤动,半丝的风声,没有半丝的凝滞,没有半丝的犹豫,以致万无一失。这样种种完美机巧的配合之下,竟还是给她一眼识破了?
这个伪装者的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然,再不可思议,他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凤墨影手下的逗比沙雕了。
殿中无人理会“木雕”心理的千头万绪。
沐颜上前一步,将手中攥着的香缨让凤墨影细看,声音依然沉稳而快捷:“这是在‘笼烟殿’寝殿中找到的?”
凤墨影细细地辨认着那只香缨,眉头是越皱越紧,这一只香缨确实是雪灵染的无疑。因垂璎上有颗珠子曾被她磕裂了一道细缝,他却一直不曾更换,还道:这颗玉珠子必是为她挡了劫。既然是挡了劫,他就不能将它换下。于是,就一直这样戴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