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顿后,道:“至于你是被对方设计冤枉,还是同流合污,寡人尚未曾下定论。只望你能回头去看一看你的父亲,以及青家一府人的性命,能够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让一个梦魇牵制了你的一生,亦同时毁了你自己的一世。”
青夜离眸色不定,下一刻波澜微漾的眼中又恢复了一潭死水般的平静,低声道:“夜离谢过陛下的教诲!”
凤墨影看着他油盐不进,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叹息。她独自一人着急上火也是没用。
青夜离看了她一眼,而后道:“陛下曾与臣约定的条件之一,便是查明宓漪的死因。如今太学与太子监皆在如愿的建造中,不知陛下何时可以兑现诺言?”
他说起话来简直是胆大包天,这是在质疑她的诚信了。
凤墨影道:“你是想用‘摄魂莲华’去救活她,还是以为‘摄魂莲华’可以回到过去,让你去看一看当时的真相?你和寡人的交易,无非是盘算着这两件事吧?寡人如今明确地告诉你,这两件事都办不到。至于宓漪的死,也可以告诉你绝非寡人所为,至于真相是什么,会给你答案的。希望能在眼下这件事爆发之前给你吧!”
青夜离握住青瓷盏的手背青筋突起,冷声道:“陛下切莫要食言,不然一切必将分崩离析。”
凤墨影缓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你如此为她,她此生亦值得了。只怕她若真心爱你,亦不会希望看到你陷入如今这般的境地!”她有些哀然地起身,移步离开了书殿,就此离开了“东辰宫”。
明媚的日光透过花梨木的雕窗,落在青夜离的身上,映着他手腕上的那串紫琉璃珠串,色泽黯然,流溢着令人压抑的哑光。隽秀丽的脸庞落在半阴半阳间,眸色暗沉,他早已回不去了,只能一直这样的坠落直至无底深渊。
凤墨影回至“白露宫”的时候,时间已近午。
只见杜衡守在寝殿门前,来来回回踱步。当他再次见到前来这里的凤墨影时,不觉有些讶异。然后才是有些不情不愿表现得有一丁点明显地朝她行了个大礼,倒是规规矩矩,不复从前的欢喜与轻松。
这是亲疏有别了吗?
凤墨影让他起身后,在心里道。是在怪她前段时间冷落了他家公子?但这些事也不能怪她呀?他都不问问他家公子去,只在这误会她,默默地给她脸色瞧?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脸上却是凝了一丝笑意,低声问道:“你家公子还没有起来?”
杜衡垂目回道:“没有。”眼睛盯着凤墨影的裙摆,心中一时不忿,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些时日,公子都这样。有时候一躺就能躺一天。饭也不吃,只叫人为他担心……”
他一说开,一肚子的怨气,话闸子就收不住。
凤墨影皱眉道:“这些天都这样?他……他这是怎么了?”
杜衡道:“奴才也不知晓!公子是颜毕先生的弟子,他自己的病自己是清楚的,但他总说躺躺就好了。”
这话一听,凤墨影更察觉什么不对了,又是担忧又心疼,忙不迭追问道:“你家公子……可是有什么隐疾,不曾告诉寡人?”
杜衡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心下一阵火气,硬是因尊卑身份压住了,急语道:“回陛下,我家公子好好的一个人,无病无痛。但自从朝阳台受了剑伤后就身体不好,又是眼疾,又是患得患失的心病。这厢的伤还未曾好全,那厢就和老爷闹翻硬受了一顿家法,还被在族谱上除了名。”
凤墨影一听,心下也是很不安。
杜衡的话就像关不住地倒了出来:“这鞭伤的伤疤都还没有养好,就又受了一次刀剑伤,浑身浴血,从身上洗下来的血水都叫人心惊胆战的。自己都还浑身是伤,却又不管不顾地去守着陛下,担忧陛下的安危喜乐。”
凤墨影默然,雪灵染总是云淡风轻地对她说没事,她也以为他是一个医者,会管好自己。却不料一直疏忽了他背后的深情厚义,以及任性妄为。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对他又爱又恨起来,最后更恨的人却是自己。
杜衡忿忿不平的话仍在继续:“前阵子,公子独自伤心,整宿整宿地不能入眠。有一日回来,一夜之间就像被妖怪吸走了精魄一样,整个人委顿地只能躺在榻上无日无夜地沉睡,滴水不进。病来如山倒,来势汹汹,却无人过问,只能自己躺在榻上挨着时日。这些天眼看着也没有好多少,就又……就又……这样了……”
他说着,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来,细细地闷哭了起来,哑声压抑着仿佛是怕惊醒了里面正在沉睡中的人。眼鼻通红,憋屈抿唇的样子看着很是彷徨无措、忧心至极。
杜衡哭的样子虽不好看,却是让她感到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