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却淡淡地说道:“我一直在山上学艺,极少下山去玩乐,故此对外面的东西也不甚熟悉。来宫中办差,已是我离开‘淩浮宫’最久的一次了。”
话说完了,他才惊觉到自己的话中竟用的是“我”,而非“臣”。
而对他话语中的不敬,凤墨影竟似不曾察觉般,乐得满脸皆是笑意,她一拍手道:“原来你的生活也这么清苦,这么的……”无聊无趣,你和我还真是不相上下。
遇到了这么一个近似同病相怜的同党,心情有些微妙,她一时高兴,又问道:“你无聊的时候,会去干些什么?”
北堂渺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
凤墨影神色自若地给他解释了一下,道:“就是感觉心情不好,格外郁闷,遇到事情解决不了,感觉到人生遇到了挫败,等等等等的时候,你会去干点什么来安慰自己,排解情绪?”
北堂渺默了半息,嘴唇刚想动。
凤墨影已是抢着道:“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个时候你都会去打坐、去练武!”她夸张得似盯住洪水猛兽般地瞪住他。
北堂渺立刻闭了嘴,似乎是想要默认,但一撩眼眸,瞧见她这么个眼神,随即问道:“你很无聊吗?”
我确实无聊啊。凤墨影又回了他一个眼神,接口道:“那你有什么让人不无聊的法子没有?”语气里交织着好笑与狂躁,遇到一个比自己更无聊的人,她也是无语的。
“比如?”北堂渺不耻下问。
“比如?”真是一根闷棍,凤墨影笑眯眯道:“比如……嗯……跳个舞呀;吹个曲子呀,你会不会?”
“我只会耍剑。”北堂渺一本正经地道。
凤墨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合上了,给了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吹曲子……会一点。”北堂渺嗫嚅了半晌,终于将话说了出来,黑夜里也看不出他的脸色如何,就是语气有点像是不情不愿;又有点像是可以勉为其难,略就屈尊的意思。
心里“噗嗤”一笑,生活不易,北堂渺卖艺。这年头在皇帝身边当个暗卫,不仅要武能尽忠职守、护得周全无失;文能半夜陪聊、会得几个娱乐项目,也是挺难为了。
凤墨影暗地里为他嗟叹,明面上却是笑嘻嘻地道:“那情敢好呀。来吧,我洗耳恭听。”
“半夜三更,不好扰人清梦。”北堂渺忽然肃容道。
我个绝倒!凤墨影凝固了笑容,直勾勾地盯住他,眼神里意味不明。但无论怎么看着,怎么解释,都是很不好的意思。
好吧。她正想对他说,好了,大家各自回去睡觉吧。北堂渺却忽然又提起了她的手臂,低声道:“得罪了。”时机配合得这么好,都不消她说出口,他也知道彼此再一起呆在屋顶上也是没啥意思。
看来情商也还不算是一塌糊涂。
正想着呢。凤墨影就发觉了,他并不是送她到地上,而是拉着她飞向了更远处的屋脊。在黑夜的空中奔跑、飞翔,这种感觉虽是第二次尝试,但仍然有一种新奇、刺激之感,油然而生。
毕竟第一次被北堂渺拉着奔走的时候,心情太过于紧张,根本就没有时间去体会这种方式所带来了感受。
飞掠过了宫殿群,朝着御花园落下。
北堂渺随手在身旁的树上“啪啪”折了两根树枝,手臂一挥,朝着湖面抛去。回身拉起她飞过湖面,轻轻地在浮于水面的树枝上一借力,一跃而起,再跃而下,竟是凌波而至,到了湖心岛上。
这御花园,她也还没有怎么游玩过,每天都被各种政务压去了半条命,还有各种伤脑筋的事情。许多的帝王因此颓废、发疯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了,毕竟人的承受能力也不是无限的,有时候累积下来就会变成一道过不去的坎,最后能抗住战胜的人就成神;抗不住战败的人就成魔了。
满岛的花树在不甚清明的月光下影影倬倬,更有一番朦胧的诗意境地。不知是什么花,带着一股清润的花香,泌人心脾。
曲声幽幽的响起。
凤墨影从四周的环境中回过神来,北堂渺已不知何时侧身站在湖边,手里摘了一片叶子,凑在唇边吹响。
曲子并不华丽繁复,而胜在悦耳动听,更胜在他给予的一片善意。
她自从来到了这座皇宫里,能给予她善意的人并不多,而北堂渺就是其中的一个。尽管他们之前存在着许多的误会,如今心中也有着许多的疑惑。
曲声越过了湖面,落于旷野,蓦然有一种叫人心情平静的魔力,让她静静地依树而坐,静静地倾听,暂时忘却了种种的烦忧以及顾虑。
月光下,他脸庞清隽秀绝,本来显的有些锐气凌厉的五官渐渐柔和,发丝衣角随风而动,清凌无尘。他第一次为别人吹曲,亦是第一次吹奏起这一首曲子,月下心曲,何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