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渺对于她的用词,没有掩饰住眼中的惊讶,过后便道:“陛下得罪了!他们都说陛下被他用‘摄魂莲华’控制了心神,摄取了记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恕臣无法听从陛下的指令了。”
“他们?他们是谁?”凤墨影瞥了一眼地上的战况,又火急火燎地追问他道。眼下,这事她又要怎么与他解释得清楚,偏偏他又在这时阻挠于她的行动,叫人心中当真火大,说话的语气自然谈不上有多和善。
北堂渺眼色愈发凝重地看着她焦急万分的神色,回答道:“严大人和卢大人……”
未待他说完,凤墨影就是一句反问:“为何你信他们,不信我!”
她再一次提到了“我”字,对自己的语言未曾察觉有异,而她面前的这个人却一再感到疑惑。
他怔了怔神,定然看住她,眼中慢慢凝起了更深的怀疑。
凤墨影却始终挣不脱他手上的钳制,看着他渐渐冰冷下来的脸色,骤然地她感觉到了危机的袭来,立刻启齿道:“与你同立下‘同命锁’的是寡人,还是他们?你应履行的职责是保护寡人,还是禁锢寡人?”
一提起到“同命锁”,果然北堂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瞧见她的态度冷硬,又恢复了往日的强横,他心里稍安,却硬邦邦地道:“对!臣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因此臣不能让陛下下去涉险!”
凤墨影险些咬碎银牙,冷斥道:“那寡人的命令如今就是废话了?”
北堂渺瞥了她一眼,道:“不敢!但眼下的情形蹊跷诡异,臣不能贸然行事,只能尽忠职守地护好陛下便是。臣已吩咐过暗卫,不会伤及雪公子的性命,陛下无需太过担忧。”
他的话刚落,底下的情形已然生变。
雪灵染的身影蓦然拔高而起,飞向了前方矗立着的东宫门城楼而去。
“阿染……”凤墨影心中一颤,脸色发白,顾不得与北堂渺再继续理论下去,只喝道:“带寡人过去!”
她心底已到了极限,恨极了自己竟还没有练成轻功,手上的那点招式还是北堂渺与雪灵染所教,平日又时常和北堂渺对战,自己与他的势力悬殊程度她是心知肚明的。若北堂渺执意要拿住她,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他,逃不脱他的。
北堂渺闻言,却是身形归然不动,道:“那里危险!”
凤墨影简直要给他气炸了,不知自己还要在这里与他废话什么。下一秒,她就直接与他开打了。一抬手,垂首就朝他的虎口咬了上去,叫他一用内力直接崩掉她的牙口好了。
或是一掌将她直接打飞吧!
就趁着他吃惊的瞬间,凤墨影的右手飞快地拔出了左袖中暗藏的匕首,手不容情地朝北堂渺的手腕刺去。
刀光凌厉,距离又近,北堂渺本能地缩手退开。
凤墨影一得自由,她的反应速度极快,登时不顾一切地朝地上跳了下去。
北堂渺心中大惊,心中明白她的底子,脚步一点,就紧追着下去。就在凤墨影双脚刚要沾地的瞬间,北堂渺伸手一捞抓住了她的肩膀,给她缓了下坠的冲力,安然无恙地落在了地上。
“放箭……”
不知是谁在这混乱的场面中大喝了一声。
当即弓弦之声此起彼落,凤墨影心中大惊,仰首望去,四周城楼竟皆站满了士兵,流矢宛如流星般铺天盖地地朝着快要登上了东宫门城楼的雪灵染射去。此刻一切都情景清晰无比地倒映在了那一双清澈的乌瞳之中,慑攫住了她的一颗心。
目眦欲裂,凤墨影竭尽全力、嘶声裂肺地吼道:“停下!——”
箭阵一发又一发地替换着,所有人皆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所有的嘶吼都被掩埋在了这一轮轮的响箭之中,彷如一个浪花归入了大海般的沉寂无声。
万千的流星之中,雪灵染的青衣浮浮冉冉,飞箭阻止了他窜上城楼的去势。他在空中无法借力,只有倾尽全力扑上了城墙,用一只手抠住了城墙支撑住了身体,另一只手挥舞着长刀扫落射近了身边的箭矢。
仰首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凤墨影眼中尽是红丝,她不再浪费力气嘶吼。一把甩开北堂渺的手,就义无反顾的朝前奔去。
北堂渺举剑将朝他们身周飞落的羽箭击落,脚步微点,手一伸,还是钳制住了她的手臂,近在咫尺地道:“陛下,不能过去!”
“你让他们停下来!你是和他们站在一边的吗?如果不是你就让他们停下来!”她脸色苍白如鬼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怒吼道。
她质疑、愤怒、冷漠、怨恨的情绪全都在这些话语中包裹着直击向他,北堂渺亦是心中动怒,硬扯住她的手道:“我不是他们那边的!又怎么能让他们停下?”
凤墨影的目光早已转回去盯住在狂风暴雨中宛如一片雪花飘零的雪灵染,她打定了主意道:“那你让我过去!你如果放手,我立刻就和你解除‘同命锁’的契约,还你自由,行不行?” 她虽然倔强的没有哭出来,但这几句话都是咽哽着声音说出来的。
纵然是自己死了,她也不曾这么难过。
那个人,是为了让她能够活着,才毅然去赴死的。
她怎么能够让他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着这一切,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呢?
凤墨影只觉得身上的力气,正一点一点地被人抽干。她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地被箭刺穿了肩头、手臂、腿脚……越来越多的箭射中了他的身上,雪灵染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被射中的地方也越来越接近他的心脏。迎风招展着的水青云裳一块一块地被染红,滴落下来的血水亦越来越多,越来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