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染不禁问柏墨道:“沈晨并非宫中人,为何任由他一人自由出入‘东辰宫’,更任由他一人在宫中闲逛?”
柏墨恭谨回道:“公子说沈大夫是雪公子的师兄,既是‘医药谷’的弟子,又是心怀苍生的大夫,便一直待其如上宾。沈大夫对公子亦是照料有加,好些时候不便去打扰雪公子时,都是他帮助公子度过了痛楚艰难,因此在‘东辰宫’里人人都对其尊敬,是以他不让人跟随,侍从们也并不好当面执拗,此事亦是小人的疏忽了。”
听着这话,雪灵染不由皱眉,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沐颜却是在一旁肃然问道:“听闻早上,雪公子与沈晨在御花园中有过争执,不知是所为何事?”
雪灵染随口道:“为了师门的一些琐事。”
沐颜闻言,又道:“既然是为了琐事,为何沈晨要来到大理寺,说雪公子你欲对他不利?”
雪灵染唇角轻抿一笑,道:“口说无凭,我又何曾对他不利了?”
“他如今失踪了。”沐颜回答道。
“难道他的失踪就是我所为?仅凭他的一句话,沐大人就要将罪名安在雪某的身上?”雪灵染不屑道。
沐颜眸光一凝,道:“自然不是凭他的一句话。这是还需得从头说起,沈晨在大理寺所说的事情,又岂止一句话?而是一件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事情。”
雪灵染心中怦然一跳,目光凝定半息,才又笑道:“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沐颜朝他问道:“昨夜,雪公子是否在宫中遇袭?”
雪灵染抬头看了凤墨影一眼,随后道:“不错!”
沐颜又道:“你是否刺伤了此人的右臂?”
雪灵染看定了他,点头:“嗯。”
沐颜才缓缓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伤口可见骨的右臂,承认道:“昨夜里前往‘白露宫’袭击雪公子的人,正是臣。”
“何故如此?”雪灵染淡漠地道。
“为了证据。”沐颜直言不讳道。
“为了什么证据?可以枉顾宫中的规矩?亦可以枉顾一个臣子的本分?若人人皆似沐大人此般为了一个所谓的证据,皆能携剑入宫行刺,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毫无法纪可言?”雪灵染一时间冷语冰人,眼神如霜地看住他,隐隐藏着怒火地道:“沐大人知法犯法,岂非是罪加一等?”
“雪公子因何而动怒?”沐颜有条不紊地道:“臣固然是知法犯法,此事过后自会自请其罪。但这个证据关系到陛下的安危,又实难以取证,臣为此只能铤而走险,不惜一搏,两全其害取其轻。”
“沐大人得出了什么结果?”雪灵染深吸了一口气道。
“臣分别袭击了沈世子与雪公子,亦分别在臣胸前和右臂留下了创口。”沐颜盯住他道:“臣连同刑部严大人与仵作一同验证,皆得出右臂上的创口与当日在‘秋风苑’古井中死士胸前的致命创口如出一辙。”
“仅凭一个相似的创口,就能定罪?”雪灵染冷嘲道:“沐大人办案一向如此草率?”
“并非定罪,而是怀疑。”沐颜不理会他的冷笑,步步紧逼,咬紧不放道:“雪公子难道不知纵然同样是用剑杀人,因使剑之人的习惯使然,所习内力不同,剑术差异,因此所留下了的伤口亦是不同的?”
“在京中能够一剑致命的人亦不少,沐大人自己并非亦不可办到。”雪灵染闲闲一笑,眼眸微冷,道:“沐大人为何就只怀疑雪某与沈世子,如此岂非对我们太不公平?沐大人不是应该一视同仁,找到每一个有此能力的人一一留下证据来对比才是?”
沐颜清俊的脸上轻扯一笑,依然是文质彬彬,语气中却渐起了针锋相对的意味,义正辞严道:“在这京中能够一剑毙命的人自然是有不少,但最值得怀疑的人却不多,旁人不是没有分身术,就是没有动机,但也不排除漏网之鱼没有露出破绽。当日雪公子与沈世子在庆功宴上的一场比剑,让臣大开眼界,才有了这个初步的怀疑。”
“这个伤口不过是一个旁证,更何况这个旁证还得到了雪公子的师兄沈晨的验证。沈晨与雪公子在‘医药谷’同门学艺十载,不仅彼此熟悉,所习内力剑术相同,又是擅医之人,对于这种创口的辨认应该会比旁人更有说服力。”
“然而,沈晨此刻却失踪了。并且是早上刚与雪公子发过了争执,又从大理寺回来之后。无论怎么看,雪公子你也难逃嫌疑之列吧?”
他一通长篇大论与质问之后,不待雪灵染回答,便是朝着凤墨影行了一礼,请示道:“陛下,沈晨乃破案的关键人证,如今行踪成迷,所牵系的事情亦极为蹊跷,还请封锁宫门,即刻搜查沈晨的下落!”
凤墨影心中腾腾飞跳,目光稍微转向殿中的雪灵染。脑中思绪百出,一团纷乱。只见他看起来神色镇定自若,却不知沐颜口中一遍遍提及的沈晨所言的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究竟是何等大事?又是否真的与他有所关联?
真是风云突变,疑团重重。
沐颜见她箴默不语,目中似有迟疑,不由又道:“如今证人失踪,‘东辰宫’与‘白露宫’都脱不了嫌疑,此事若在朝中传扬出去,必起轩然大波、一发不可收拾。而此事又关乎‘秋风苑’死士一案,此案又与凤羽影谋逆一案相关联,事关陛下的安危,还请陛下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