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不禁瞠目,竟是这样。
果然,一个人如果太优秀,也是会很容易得罪别人的。特别是雪灵染这样平时对谁都冷冷清清,不喜欢显山露水的人,很可能会被人视作自视甚高的孤傲,是很容易招人误解的。
更何况,当事情有所需要的时候,这样的人把自己平时不显摆的本事一露,简直技惊四座、一鸣惊人。本人虽并不自觉这是有什么,料想那些被此伤了利益的、心胸又并不真正宽广的人,就会将此归类为了心机深沉,藏而不露。
认为了这是要在关键的时刻,才将这致命一击使用出来,叫他猝不及防,并抢了他们早已在心中认为是自己的了的东西。却从来不肯承认是人技不如人、自己也从未曾真真正正的、踏踏实实的、心安理得地得到过自己曾经视为己有的东西。
又何谈被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
“可我真的并无心谷主之位,后来进了宫中,就更不可能了。”雪灵染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笑意中的意蕴有些让人读不明白。
凤墨影有些懵然地听着,心中竟是有丝蓦然的感伤,似是受了他此刻的情绪波动。
“我已在宫中,本与他应再无交集才是。”雪灵染默然了片晌,低语道,眼眸中掠过了一丝黯然。
对于师门,他是很珍惜的。
对于师门中人,他也并不想与之为敌,纵然那人早已视他为敌。为了他自己,他从不曾在意过,也从不曾放在心上过。但是如若那人是冲着他心中的人来的,那么他就必须在意起来了,不会再如从前般宽容与放纵了。
“你虽身在宫中,也无意谷主之位,但毕竟曾经伤了他的面子与自尊。这一次,他追到宫里来,想是要找回场子来了?”凤墨影以最大的可能性来猜测道,人心总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东西。
前生,她看得也极多了。
丑陋、恶毒、虚伪、善意、扭曲……种种,不一一而论。
“许是吧!”许是并非如此简单。雪灵染只说了前半句话,却没有将后半句的担忧说出来,他不想让她心生忧虑。到了此刻,他仍然认为自己可以解决这一件事情,就如往昔沈晨对他所做的事情般。
虽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无伤大雅。
棘手的是,沈晨背后的是谁?
希望,沈晨还顾念着同门之情,愿意顾念师门,而不至于做出坑害“药师谷”之事来。不然,他们皆会愧对了师尊的养育与栽培了。
为了取得“摄魂莲华”,他已经对不起师尊了。事到如今,若不到两难抉择、迫不得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伤了师尊的弟子了。
自从他不肯听从师尊的劝告,私自决定取走了“摄魂莲华”的那一刻起,想必师尊也早已不认他这个不尊师道的弟子了吧?
雪灵染如此想着的时候,胸中一阵锥心的痛楚激烈地颤栗起来。他指尖微微地冰凉,以防给凤墨影发现了他心中的情绪波动,他极快地放开了她,将手收进了云袖之中握了握紧五指。
片刻之后,才又重新伸出来,握上了那温暖的茶壶,故作镇定地给彼此斟了一杯茶,用以掩饰自己这一刻的指尖冰凉与颤栗。
凤墨影恍若未察地笑着将他新斟的那一杯茶,一滴不剩地喝下。
他背叛了师门,忤逆了父亲,他是一个不孝之人。
他只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执念,他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却要让这些曾经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伤了心、动了怒、毁了情。
值得吗?
雪灵染再次抬眸看向款款饮茶的凤墨影,她在他的面前笑得宛如是一个无知无邪的天真孩子般的甜美而纯善。
她是无辜之人。
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他也不需要让她知道这一切。
他只要护得她平安喜乐便可,她只要能够给他赎回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便可,其余的苦便是他该受的,其余的伤便是他该承的。
她只要永远在他的面前保持着这个笑靥即可了。
雪灵染欢欣地一笑,宛如万山飘雪,冷峰盈月,清透无比,又皎洁无比,让凤墨影在他的这一笑中不知不觉地沉沦到底,只觉得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这一笑的美了。
她心中默默地坚定,想要永远地守护住他的这一张笑靥。
不让他为世人所伤,他是为了走到她的身边来;他是为了步步守护着她,才会遭受到了这么些人的攻击以及恶意的侮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