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方才与她告辞时,极快地就用回了君臣之礼说话行事,就知道他确实是一个明白人。
那么,在后宫中一直流传着前女帝对青夜离的种种心意,青眼有加,皆是假的吗?
是前女帝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用来掩盖自己对斐玉晏真正的心意,让她的敌人无法察觉出她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究竟是谁,也是为了保护斐玉晏而设下的局面?
如此一想,凤墨影不觉心里冰凉。
从听闻以宓漪为饵,设下的局;到以青夜离为盾,布下的屏障,这一切若真是前女帝的所为,那么这一个人确实是……
凤墨影悚然一惊,有几分不安地看向雪灵染。那么看在他的眼中,自己是否便是这么的一个人。这些事情,她能猜得到,雪灵染没有理由猜不透,只怕还有更多不为她知道的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他若都知晓了这些事情,却还对她如此?
如此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
凤墨影忽然觉得莫名地心惊,难道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可以不顾一切。不管这个人是什么人,不管她曾经做过了些什么,也不管她心里装着的人是谁?
亦或是,事情并不如她所看见,所听见的这样?
“墨儿……”一声叫唤忽然响在耳边,让她自沉思中回过了神来,眼前是雪灵染关切的眼眸,他看着她微微变幻的脸色关切道:“怎么了?”
“有些难过……”她道。
雪灵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握住她的手,眉眼温柔地道:“难过些什么?”
凤墨影微眨眼睫,缓慢地说道:“沐王会否从此就与寡人生分了?”
雪灵染的神情微僵,问道:“你很在意他吗?”
看他问得如此认真,凤墨影心中马上又有些不忍,道:“只是一个从来与你随意交谈的好友,忽然就对着你毕恭毕敬起来,有些失落和不习惯罢。”
“有得便有舍。”雪灵染神色静穆地道:“有些事情终是要习惯;有些人终是不可两得,陛下一向行事果决,今日为何会犹豫不决?还是,陛下有什么心事难以排解?”
“阿染,你觉得我昔年所做之事,是对,还是错?”凤墨影面对他的敏锐,不由试探道。
雪灵染沉默了片晌,才双唇轻启道:“功过对错,史书后人自有断论,臣下岂可妄议帝王事。”他目光流转落在她的脸上,伸手轻抚,“我如今只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不愿听他人的道听途说,也不愿胡乱的凭空猜测,只愿能够与你长长久久不负此生,不要猜忌我,不要疏远我,不要舍弃我,好吗?”
他的眼睛迷蒙而纯澈,那里面透露着无比的真诚,让她心里面刚升起来的一点疑虑,又慢慢地如落入了初春河流中的冰块般消融了下去。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全起来?”她伸出手抚上了他那一双绝美的眼睛,很想知道这一双眼睛能够清晰视物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光景。
“快了。”雪灵染道:“你愿天天见到我吗?”
“傻话。自然是愿意的呀。天天不够,时时刻刻才对。”凤墨影一笑,挪着臀部移坐过来,歪头靠落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看着眼前满目绚烂、迎风而笑的桃花,略有遗憾地道。
雪灵染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抚了抚她的头顶,挨着她的额角道:“只要你愿意,我的眼睛很快就能当你的铜镜和油灯了。”
凤墨影唇角噙住笑,眼睛也弯成了幸福的模样。一朵桃花落在了她的衣袖上,她顺手拾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就簪到了雪灵染的发髻上。仰头去瞧了一瞧自己的杰作,这人是画中仙,这桃是花中仙,两两相映,自是美不胜收。
她无比满意地颔首,由衷地道:“阿染真是人比花娇,常惹得君王带笑看。”
“傻墨儿……”他浅笑,眼底露出了一丝宠溺道:“净说些傻话。”
凤墨影一拳捶在他的后背上,道:“我是傻墨,你就是傻染,我俩整好一对儿。你也别去祸害旁人,我也只来祸害你……”
雪灵染不其然地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凤墨影反省道:“我揍疼你了?应该不能啊……”若论内外修为的武力值,自己在他面前该是小孩儿才对啊。
“没事。”雪灵染垂眸道。
没事你瞎哼哼?凤墨影用耐人寻味地眼神笑睨住他,挑了挑眉,这是想要我……你……?
可这里是寺庙。
这种想法太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