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么的一通翻阅,上面记载的事件与数字,让她看得遍体生寒。
不得不庆幸自己曾经并不生长在这个时代;并不生长于顶峰权力的罅隙之间,暗叹自己无需为了种种原因去挣扎、去痛苦、去癫狂、去疯魔。
可如今,她又偏偏落到了这个时代中,穿越到了这具身体里,不得不去承受起她的命运;不得不去背负起她的过往;不得不去面对她未来的险境。然而,这些东西都太过于沉重,沉重得让人压抑、让人无措、让人无所适从,如果不是她曾经拥有强大的意志,坚韧的心性,此刻,在面对这些宗卷旧事时与隐隐的真相时,怕是要崩溃了。
如此一问,雪灵染的目光终是落到了她案头上,胸臆间只觉得沉闷而压抑。面对这些记录在案的事情,他无法撒谎。但是,如今却是要她去承受这些,实在是让他于心不忍。
覆住她的瓷白手指稍稍用力,他眼眸一瞬不眨地凝望着她,说道:“不管往日如何,从今往后,我都与你在一起,为你而战……万死不辞。”纵然世人皆唾弃于你,我也不会松手;纵然世人皆背叛于你,我也不敢言辞。
凤墨影怔然地对视着他的眼睛,看懂了他眼中的深意。心中却又忍不住悄悄地疑惑,问道:“阿染,你为何如此相信我?”
雪灵染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相信我看到的,和感受到的。”
所以不去追究,对以前的那些残忍手段也可以容忍吗?
凤墨影眉心有一些微皱,她有些矛盾。既不想雪灵染因为前女帝的手段而错眼看待如今的自己;但对他能容忍以前的那些暴虐手段心里又有些不能理解。
雪灵染瞧着她的神色,心中暗叹,说道:“陛下,臣心里只能容下一人,若心里有了她,就想要护她一生周全。不管前方是火海,还是刀山,都想牵着她的手走过去。若果陛下觉得往昔的手段用得有些过了,那么,往后,我们一一补回来,可好?”
他并不能容忍那些暴虐,甚至是无比厌恶的,不愿意让它们沾污自己一点的衣衫。
可是,他却知道,她不是施展暴虐的那一个人。
他也曾经……致她于死地。
心里在颤栗,他眼中的她却笑得澄澈:“好。”
她总感觉自己在这一块处理得有些含糊,但又能如此,心思矛盾,但此题无解。
以后,希望自己真的可以补回来吧!
凤墨影微微释然地一笑,问道:“阿染,如今除了沈家、皇家,你觉得还有谁可疑?尤其是当年的那些人里,是否会有什么人被遗漏了?”
雪灵染心中怦然一跳,神色虽镇定,但脑中不其然地就闪出了一个人影来。那是谁?他昔年的同窗,亦是好友。
太子凤昳影让唐家蛰伏多年的野心逐渐抬头,兴许在向先帝投诚之初他们就埋藏了这样的祸心。暗中动起了心思,使出了争夺皇权的蛮横手段。当年的唐家意气风发,位极人臣,权势与富贵皆无人能及,只可惜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有些事情终是按捺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打击异己,暗中铲除,一切障碍都逃不过被清理的命运,只为保住太子之位,保住唐家不可撼动的地位。
但唐清逸是一个异类,他虽拥有权势,可并不以为傲;虽明晓世故,却为人明朗磊落。他与唐家的人皆不同,正是因为这一份不同,昔年他们相识为友。在唐家蒙难,牵连九族时,他雪灵染施以了援手,辅助沈燃救下了一个人。
这一件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晓。
凤墨影望住他微微蹙眉凝思的模样,不由浅笑道:“一时想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雪灵染唇角微弯,他知晓自己笑得并不真诚。实在是无法真诚,这一件事情他必须隐瞒下来。
这是一条人命。对于唐清逸,他无愧天地,无愧良知,无愧挚友。
但对于凤墨影,他有愧。
他愧对爱人。
雪灵染心尖拧着痛,久久地屏住了呼吸,压着喘不过气来。想着,自己口口声声让她相信,可他却将这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隐瞒得密不透风,并且以后将继续隐瞒下去。他不能拿挚友的性命来冒险,这一件事情,他不能赌,不能轻视,不能疏忽。
雪灵染点点头,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眼睫,完全地掩盖住了他眼中生起的歉疚。
对不起,墨儿。
这一件事情,我不能坦白。
我该如何做,才能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