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从内自外全方面的关心,每每让她有种错觉,他是想将她打造成铜墙铁壁的堡垒,亦或是无坚不摧的利刃。
而且,还一而再地忍不住下场去教训“欺人太甚”的魔鬼教练北堂渺;今日又义不容辞地去对战“嚣张跋扈”的闹事分子沈燃。
一点也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呀。
凤墨影目光追随着场中的越发激烈的龙争虎斗,心中的思绪也是一波三浪,反反复复。
莫名地,“秋风苑”枯井尸首的那桩悬案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心中盘桓不散,宛如一只凶狠的兀鹫绕着地上的羊群旋转盯饲。
假若枯井中的死士是为沈燃所杀,他当日又是为何要滞留在了宫中,又是如何躲开了宫中凤翎卫的巡查?今日他邀雪灵染比剑的目的又何在?他就不怕自己的剑术引起帝皇的猜测与疑虑,心中没有半分的顾忌与迟疑吗?
这样的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心思,叫人看不清眼前的迷阵,猜不透其中的掩藏。
她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容白没有杀人的动机,也是当晚最不可能滞留在宫中的人,楚子瑜查证过那晚他在军营清点新造的器械并留宿;雪灵染当时养伤在“白露宫”里,他若是凶手那前后行为就是最大的驳论;剩下的人中,就只有沈燃是最可疑的,也是最容易让人想往他身上想的。
若这一场邀约比剑,是为了坦诚自己,摘清自己,岂不是恰恰表明了他们沈家对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一直了如指掌?
得再这宫中安插多少暗装探子?
其中的目的,不禁叫人心寒身栗。
凤墨影不动声色地饮着杯中的酒,握住酒杯的手指却是悄悄地攥紧了。
心跳,有一瞬间的失律。
容白亦目不转晴地看住场中相斗的两人的,由一开始的互相谦让,到后来的紧咬不放。俊脸上眉头微皱,他有些不解地看住衣衫飘渺,剑气凌人的雪灵染。在他的认知中,雪灵染一向性情清冷,虽不算待人和善,但从来不与争勇斗狠沾亲带故。他在京中八子的榜首,更是沾了一个不染俗世红尘的仙字。
何故,今夜里却倾尽全力,似乎是要与沈燃一争长短的架势?每每他皆看出了沈燃的避让,雪灵染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穷追不舍、咄咄逼人,与他以往的形象心性大为相悖。
沈燃握剑的手指一再攥实,最后竟是被他击得性起,亦忍不住放开了架势,真真正正地与之较量了起来。一旦放开了心思与手脚,在雪灵染的凌厉剑势下,他也不得不火力全开,全无顾忌地打了起来。
一时间,两道不时分分合合的人影在殿中穿梭如雄鹰白鹤,富丽堂皇的灯火流照中,剑气飞舞如风驰电掣,纵横如贯日白练,光华溢射,火花溅爆。
在场的武道行家们,都暗暗心惊此二人平日里的深藏不露,老一辈的更是吃惊后生可畏;同辈的诧异自己无法比肩,只可仰望。
北堂渺守在暗处俯视,只觉得赏心悦目、身心舒适。
自从他离开师门淩浮宫,受命到这皇宫中来后,已有许久未曾观看过如此淋漓尽致的剑术了。
沈岳人如其名,山岳般坐在大堂案席后,默然观之,神色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眼眸深处却露出了一丝顾虑来。
他的目光几乎是追随着身影灵动的雪灵染,似乎亦在暗暗惊叹他的剑术大成,以及他此刻的心思。
瞧住沈燃在他的剑招之下,心思失去警戒,剑章犹如猛虎出柙,不由眉心一蹙。
他手中的酒杯倏地朝殿中斗得难分难解的两人击出,是为警醒。
雪灵染激斗中,仍听风八方,即刻察觉出了空中的异响。这酒杯掷向的地方似在他们之间,实则临末了力量转道专攻雪灵染而去。
沈燃自然知道轻重,深信父亲不会伤着自己,剑式猛地朝雪灵染攻下。雪灵染深知自己不能卸了力道,在他们父子的夹击之中也不能全身而退,更不可在此时受伤,堕了凤墨影的面子。
凤墨影的眼力虽没有北堂渺那等的毒辣,但是心思敏捷,料想他这一只杯子必然包含私心。自己却力有不逮,只能心中捉急,若她一贸然出手相助,只怕毫无用处之余,还暴露了自己的现状,被被人探察出了端倪。
雪灵染硬接了沈燃的一剑,木剑格挡骤然发力将其震退一步,翻身跃起,长袖一卷,将那一只金灿灿的酒杯裹在了袖子上。不料那只杯子看似轻飘飘地袭来,却是包含了内力,在他气息未及收稳时一震,胸口当时如受一重击,血气在喉头翻滚了起来。
他硬生生地将血气咽下,不让旁人看出半分的端倪来。唇角微微一笑,一双迷蒙地眼睛看向沈岳,双手及时一揖,淡然道:“承蒙镇远侯赐教!”言罢,伸手将袖子上卷住的酒杯一弹,横过虚空,安好无损地送回了沈岳的案几上。
沈岳亦淡然不惊、若无其事地夸赞道:“雪家二公子,好俊的剑法,颜毕先生的‘毓秀’绝技果然名不虚传。燃儿此番讨教,着实是得益匪浅,往后更应勤勉苦练,再来与雪公子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