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旁的这个人的眼眸太过温柔;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暖;又或许是正在抚摸头发的手指太过秀致;更或许是他的人长得太过倾城绝世,刚刚好就落入了她的眼里。
就是因为这样的,她有些不愿意将这些分给了别人。
孤魂苦,她不苦,反而觉得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甜。
颅侧是雪灵染幽幽的声音飘落于耳中:“是啊,当时我只有五岁,怎么能够猜得出那么艰涩的内情来?因此,当时有幸救活了陛下的人,是沐王斐玉晏。他救活凤曦国后来的女君,以八岁之躯,和无人能敌的悍勇自寒冷彻骨的冰湖中救起了一条不幸蒙难的幼小性命。”
若是他能更聪慧一些,更早慧一些,更早一些猜得出来,更早一些记忆起来,后来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变得如此的……苦不堪言。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神色是钦佩,口气里又是惋惜。
他钦佩的是谁?
惋惜的又是什么?
此刻,还无人知晓。
凤墨影因心绪波动而垂下了眼眸,因而也忽略了他眼中的神色,只听到了他带着叹息的口吻。
叹息谁?
斐玉晏,他的良心与勇敢,却是让他从此失去了康健的身体,以及更多的自由。
他的灵魂,却从此闪闪发光。
在一些人的眼中,永无法磨灭。
想必在另一些人的眼中,也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成为了下一个要遭受到碾压的猎物。
然而,到了如今,斐玉晏依然还是沐王。还是个活生生的沐王。
凤墨影为自己捭阖纵横的联想而震惊了,长睫掩隐的乌眸里愈加的宁静清澈。雪灵染今日向她透露的这两件事情是为了什么呢?提防青夜离,感念斐玉晏?
难道说……
难道说,斐玉晏今时今日还能屹立在凤曦国的沐王府里,是因为他的身前站着了一个前女帝?一个性格暴虐而多疑,血腥而残酷的女暴君?是她用心机和杀伐,为他挡下了一茬又一茬的明枪暗箭,保住了他那宛如春日繁花,秋月明镜般的风姿与气节?
这种暗自的心惊,让她一时默然失语,心中蔓草滋生,百念陈杂。
正因为她此刻正是其中的主角之一“前女帝”,恰恰最是不能够亲自从他口中印证出自己此刻的猜度来的人。
哑巴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猜测,又岂能当真?
她一时之间,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对视雪灵染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前女帝,可是在别人的眼中,她就是那个女暴君。
“如此大恩,陛下岂可忘却?”雪灵染的声音犹如从九重云层里落了下来,飘入了她絮念杂长的颅中,“前些时日的那一杯被赐下的毒茶,只怕你曾伤了玉晏的心。幸好陛下心中并未曾忘却昔年的恩义,不曾犯下了从此追悔不已的错事。”
然而,前女帝与斐玉晏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她急需剧本。
凤墨影有些头痛的敲了敲前额,觉得自己此刻真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手中无既定的剧本,亦无随机应变的演技。心中牙痛般的虚抽了一声,她如今又要把这剧演成什么剧目才能继续在此蒙混蒙骗下去呢?悬疑、间谍、爱情、职业……暗自哀嚎一声。
岁月催人老,到了她这里是剧目催人老!
简直就是老泪纵横。
感觉自己就似一个丑角,藏在别人光鲜亮丽的皮囊里,暗暗地偷窥偷取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雪灵染握住了她兀自敲头的手,凤墨影心中一栗,发觉自己原来也有不安、也有惶恐的时候。就譬如此刻,她害怕雪灵染问她一句,是否与沐王有私情?她该答有?还是无?
仅仅是恩义,就能让一个帝王做到如此的地步吗?
幸好,雪灵染并没有为难她,而是说道:“有些人,有些事于有些人是恶的,但于有些人是善的,陛下无需去回顾他们的看法,只要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便好。皇位,本就是荆途,无法只以善待之。陛下如今停建宫阙,减缓赋税,与民休养。为万民疾苦担忧,赈灾济粮,剿匪施药。只希望陛下的心中红莲不灭,一直保有这一份善待天下的心,如此,臣便是为陛下万死而不辞。”
凤墨影抬眸,生生地望进了他此刻眼中的赤诚。
一颗赤子之心。
雪灵染朝她微笑,说道:“以后,就让灵染站在你的身前,为你身先士卒,为你破暗沉凶,为你砥砺风雨。你并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孤途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