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驾“白露宫”中,见着紫珞神色担忧,想必是已从将军府中传递了消息给她。凤墨影便将已让楚子瑜前往寻人一事告知了她,以安其心。
紫珞思及如今宫中诸事不顺,和她的处境,却还能为了容白遣走了楚子瑜,不由心中激动,双膝一跪朝凤墨影恭恭敬敬地叩首道:“奴婢叩谢陛下大恩!奴婢必当肝脑涂地以报效陛下。”
凤墨影真诚地双手扶起她,说道:“容白乃国之栋梁,亦是寡人的臂膀,他值得如此。你起来吧。”
紫珞两眼星湿,看向凤墨影的目光越发的真挚忠诚,就着她的手缓缓起身后,再一次后退行礼,郑重言谢。
凤墨影心中暗叹,如今她遣走了楚子瑜,禁足了青夜离,身边就只剩下了北堂渺和紫珞可彻底信任。在这样严峻的情势下,她还如此的冒险,也当得起紫珞的感谢吧。
晚膳传进来后,凤墨影照样命人将寝殿门关上。她挑了几样喜欢的菜品端进了屏风后的矮几上,与雪灵染一人端起一碗饭,不发一言地默默吃着。
雪灵染眼睛不便,凤墨影问过他后,就尽挑些喜欢的菜夹到他的碗里去。
细细的咀嚼声中,她竟然觉得有一种久违而又难得的平静。
凤墨影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抬眸望住雪灵染斯文的吃相,唇角不自觉地翘起,露出了一丝轻轻的笑意。
“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雪灵染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直视的目光后,便停住了手中的银箸,轻柔问道。
凤墨影眨了眨眼睛,并不想对他隐瞒,便告诉他道:“容白在朝阳台附近受到了伏击,此刻生死不明。寡人已让子瑜领军前往救援,想来这些时日要让北堂代劳,给你送药了。”
雪灵染闻言,五指一缩握紧了手中的筷子,轻声急道:“臣身上的伤势无妨,陛下切不可让北堂长时间离开左右。容将军既然在朝阳台出了意外,楚统领又出了宫,宫中无人调度,想必是对方要有所行动,唯恐会对陛下不利。”
凤墨影微微一笑,看住他脸上为她担忧的神色,宽慰道:“寡人知道身边只有北堂一人,实在是有些势单力薄。寡人只盼灵染你能快些好起来,能够给予多一分助力。是以,你千万不要再说身上的伤势无妨的话,应该千万保重才是。”
雪灵染彻底地定住了身形,双眉缓缓地皱了起来,似乎有着十分为难的事情般愁眉深锁。
凤墨影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他的眉间,浅笑道:“本应翩翩少年郎,何故愁满身?”
雪灵染亦是莞尔一笑,清浅似雪花,“让陛下见笑了,臣一身病体,形容颓唐,何以翩翩?”
凤墨影放下了手,心情也松缓了一些,随口回道:“美人在于骨而不在于皮……”话一经出口,她才醒悟过来,忙咋舌道:“寡人好像又说错话了?”
雪灵染这回倒是露齿一笑,白齿如贝,靥如繁花,能叫人色授魂与。
凤墨影暗松了一口气,又夹了一箸菜到他的碗里去,口气寻常地道:“这一仗,寡人已经与对方赌上了运气。灵染你也应未雨绸缪,早些做好准备。若是寡人的运气不佳,倒霉到底的话,你亦好灵活应对,而不至于受了寡人所累,一输到底。”
雪灵染将手中的碗放在了矮案上,手指摸索着她的位置,握住了她的手腕后,脸色肃凝地道:“若是陛下的运气不够,臣便将这一辈子的好运气都给了陛下。只有陛下安泰无虞,臣才能安泰无虞。臣的命早已与陛下的连在了一起,此时怎能还让臣去独自绸缪?”
凤墨影神色微怔,他脸色平静,但语气诚挚得令她心头慌跳。人们常常说患难见真情,若在此刻心有彷徨、风声鹤唳之时,有人表明要与她共度患难,若说心中无一丝触动却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个人还曾救她于生死存亡之间,助她拨开迷雾、资她毅然前行。
她的长睫微微地颤动,似乎有些什么东西难以承其重。凤墨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脸庞还是如此的年轻,容色又是如此的绝世无俦,亦有一身的才华确不应辜负了韶光。
实在不应该与她这个岌岌可危的命运捆绑在一起,即便是她这个女帝身死了,他也应该有别的活路。后宫这么多人,总不能死绝了,而且这些人与前朝的臣工们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人若篡位成功,要短时间内笼络人心,不走女暴君的血腥旧路,便要向这些臣工们示好,保证他们后代的平安,才能安定他们的心,稳定朝堂。
他又是为何要放弃了一条活路呢?
许多的事情,她都能想得到,可是因为时间的紧迫,对此间的一切皆不熟悉,从而对目前的困境还是无法完全的把控,一种无能为力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