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又是抿了一口茶,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阔有点疼,身上的背负有点重。她今天若是应承了青夜离自己要上朝听奏,亲躬政事,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应付这诺大的一个朝堂?
今天青夜离的这一番话虽无锋无芒,句句看似皆为了偏帮于她,但是言外之意呢?也表达得很清楚了,她要是继续懒怠不上朝,他也愿意继续去当这个磨心,但是当这个磨心皆是为了她和朝臣们,他自己却是每天面临着被人戳心指责的非议,说不定哪一天就落得了个众口铄金、粉身碎骨的结局。
她若是个真正的泼皮无赖,自然是可以继续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只求自己的快活享乐,可是她又并不是这样的人。
凤墨影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了揉眉心,感觉这头疼如有实质。
青夜离忙是关切道:“陛下,可是有不适?”
凤墨影不敢去看他此刻情真意切的眼睛,垂了眼睫,皱眉道:“许是身体刚好,又急于练武,一时疲惫了。”
青夜离心中叹息了一声,温声问道:“是否要传太医过来为陛下请脉?”
凤墨影缓缓地摆了摆手,说道:“并无大碍,想是歇息一会儿便可好了。”
青夜离目光一凝似是了然,而后默默地起身,向她行礼道:“请陛下保重凤体,臣先行告退。”
凤墨影闭着眼睛,心虚地点了点头。
青夜离垂下了目光,后退三步步履清雅,才优雅地转身离开了书房,身姿高挺地朝外间走出去。他如画的长眉下,明如秋水、黑如墨染的眼底凝了一丝淡淡如薄雾般萦绕的忧虑与深思。
凤墨影抬眼从身后望住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亦是心思不定。此人给她的感觉,初见时便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处事淡然不惊,对她这个女帝的感情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而后,为她处理宫中诸事,尽心尽责、事必亲躬,却也并不心机莫测、手段老练。如今,来劝她上朝理政,也是文人的气节更重,没有什么狠烈的言辞和诛心的计策,仍然是愿意以自己的辛劳来换得她的舒心。
难道正因为如此,他才恰恰成为了前女帝心中的白月光吗?
不惊不燥,不抢不妒,在这血腥与阴谋并存的皇宫中,他仍然保留着自己心中的纯善和节气,是以特别入了前女帝的眼。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凤墨影为了这一段情缘,叹息了一声。有些事不可回转,何况是生与死之间隔着的无法跨越。
她靠在椅背上歇息了片晌,终是憋不住心中的忧虑。伸手铺开一张纸,醮墨在上面写了一些信息。
沐王:宫中报信——医馆紫陌——漠回国人——王府管家。
临渊公主:宫中死士——探视宴席——织造局女官——先太子。
朝阳台:都仙门人引见——香火投毒——死士刺杀——统领失踪——暗卫内乱。
太医院:白家父子下狱——太医乱开药——雪灵染昏迷。
来仪殿宫女茗儿:暗中传递消息——香藏漠回兰籽——雪灵染病重——监视女帝。
这些人,这些事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她又提笔在每一行的最后一项上画上一条线,最后得到了每一个因果关系的症结所在。又在症结后面写下了自己的猜测与结论。
沐王——王府管家:彻查王府管家的身世与曾接触的人。
临渊公主——先太子:为先太子鸣不平,欲与前女帝对抗?
朝阳台——暗卫内乱:先是致使暗卫统领失踪,后是离间与淩浮宫的关系,欲使前女帝身边防御空虚。
太医院——雪灵染昏迷:使前女帝失去助力,一步步地瓦解她与朝臣的关系,制造不好的舆论?
来仪殿宫女茗儿——监视女帝:消息最终送到谁的手里,又是谁在收集消息?
沐王府的动机是:拉前女帝下来,自己上位?还是纯粹要前女帝的性命?
临渊公主的动机是:为先太子报仇?还是自己上位?
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与野心?
凤墨影只觉得眼前的黑暗似乎即将要掀开一角,又似乎依然笼罩在一片迷蒙当中,瞧不清前面的道路究竟要通向何方?
但心中的紧迫感,却是一步步地在迫近,一切皆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