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道了一声:“你且好好歇息吧!”
雪灵染始终没有哼一声,只静静地躺在榻上,又似一种无声的抗议与怄气。
碳炉上的水刚好烧开了,正冒着白烟,她伸手去提壶一时给忘了,不禁烫了一下手指。
凤墨影吃痛地收回了手,在空中甩了甩,才又用帛布将水壶柄包住提了起来。本来想喝水,此刻却将水壶放回矮案的托盘里,她掉头快步转出了屏风,走到窗边吹了一阵风。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才又坐回到长案后,继续看奏折。
已二更天了,一直在等人,楚子瑜知道她在“白露宫”,亦该会知会了容白才是。
三更天的时候,果然窗棂上传来了轻微的毕剥声响。
凤墨影精神一振,抬头看向窗户,只见一个站在外面,身量极高,面容隐在黑蒙里,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带着一股敬意。
她心中一跳,缓缓地朝他颔首。
那人跳进了殿内,向她行礼后,目光马上落在了屏风上,似透过了屏风看向了那后面躺着的人。
他的眼神敏锐而犀利,却让凤墨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与归属感。
他身上的军人气质,在这一举一动中表露无疑。动作干净利落,神情冷静肃然,就连一个侧颜都是刚毅冷硬的线条。
他一回眸,看向凤墨影,一双眼睛黑深如漆,却是在询问她的意思。凤墨影竟然十分了然地点了点头,他便敏捷轻巧如黑豹子般潜入了屏风后,轻巧无声地将雪灵染的昏睡穴一拂而过。
待他再回转的时候,才真正地向凤墨影单膝下跪,行了参拜礼:“容白参见陛下。”
凤墨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一直留意着他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暗处,不曾在窗扇上留下自己的影子,以防旁人发觉了他的到来。她回首吹灭了几盏宫灯,使得殿内的光线更暗淡了些。
她朝他举手虚扶,低语道:“快起来。”
容白道了一声:“诺!”才从地上站起来。
凤墨影细致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男子,他的面部轮廓并不冷硬,但长眉如剑,双眸如星,面容竟也出奇的清朗。
细论其容貌和气质,若说雪灵染是得山水之灵秀柔润;他便是得山水之巍峨锋芒。
凤墨影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低语说道:“子瑜是否已与你细说了其中的原由?”
容白垂眸道:“是。”
凤墨影满意地笑了笑,朝他走近了几步,说道:“宫中连番变故,对方耳目众多,寡人只能如此密诏你入宫商议,此事必不能泄露出去。”
容白一抱拳,十分恭谨地道:“幸得陛下安然无恙,臣定当鼎力相助,铲除奸佞,肃清宫廷。”
凤墨影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此刻在心中掂量了片晌后,细声交代道:“寡人此刻有一事想要托付于容将军。”
容白当即下跪待命,低声道:“请陛下吩咐。”
凤墨影见他言行赤诚,不再迟疑地道:“你设法离开京畿几日,亲自尽快赶至朝阳台。查一查祭天当日的香火是否有可疑处,暗中查问一下祭天前可曾有可疑的人出入朝阳台,接近过这些香火燃料等物件。”
容白目光微微一闪,点头应诺。
凤墨影继而嘱咐道:“此事恐有危险,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出宫后要有人与你首尾照应,朝阳台一事已时隔多日,恐怕要找到证据已然不易,如果没有也要设法露出一点风声来,看看是否有人会暗中尾随监视于你?”
容白点头道:“臣明白!”
凤墨影袖中的手指微微抓紧,在让楚子瑜去找容白前,她亦已看过了关于此人的谍册。昔日更曾与楚子瑜一般皆是前女帝麾下的得力战将,既是善用谋略,又是战功赫赫。登位时更有从龙之功,而后被亲封为凤曦国威远大将军。
如今她急需抓住敌人更多的破绽与线索,此番派他前去朝阳台已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希望敌人的眼线,能够被他引至朝阳台,从而一举成擒。
期望这一着,能够抓住敌人的耳目,可以摸到敌人的狐狸尾巴。
容白应命后,立刻关切道:“臣离开后,陛下在宫中可有人照应?”
凤墨影心中微微的一暖,低语道:“宫中尚有子瑜与北堂在,一切可无碍。你只管前往朝阳台办事,小心行事,自己也要多加保重,快起来吧。”
容白谢恩后,再次起身。
凤墨影也随了这些宫廷礼仪,第一次见面,她倒也要掂量一下前女帝在容白心中的轻重分量。
见他自出现至今一直是毕恭毕敬的,毫不倨傲无奈之举,目光才柔和了一些。但亦不敢作十分的相信,且看看前程,日久见人心吧。
与她道别后,容白又悄然离开了“白露宫”,迅捷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看得凤墨影心头一阵羡慕,她到何事也能拥有这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