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仪态气质皆为绝佳,举止投足间仿佛就是从古诗书中走出来的魏晋名士、无双公子。
更难得的是,此人行走之间非常的自在好看,有一种独属于男子的萧疏轩举,而又无尽优雅。
斐玉晏朝纱帘后逆光而坐的女帝颔首行礼,他沐王府乃世袭罔替的并肩异姓王,有着无需跪拜君王的先皇懿旨。
凤墨影这些天来对凤曦国中的事多少翻阅了一些史册书籍,有些了解。此刻已悄然收回了打量他的目光,轻抬右手,声音平静地道:“沐王免礼,赐座。”
“谢陛下恩典!”斐玉晏道谢之后,只见他侧身在珠帘左近的黄梨木太师椅上施施然地拂袖落座,殿中莹玥早已识趣地奉上了一盏香茗于他右手边的案几之上。
他朝莹玥颔首,报之以为礼。
莹玥急忙垂首避开,默然而退下。
轻呷了一口热茶后,斐玉晏才款款地开口道:“陛下,已有半月不曾上朝问政。朝中大臣们皆是心中惶恐,纷纷登门造访,到我沐王府中倾诉,恳请我来一趟来仪殿向陛下问一声安好。”
听出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随意,又不失礼仪。这本不是一个臣下该对帝王说话的口吻,更像是熟人间,平辈间的谈话,细品其中的意味,似乎还带着一丝极为熟稔之人间的调侃。
凤墨影不由蹙了双眉,一时之间竟踟蹰不决,把握不住该用何等的语气口吻来回他的问话。
这女帝与沐王之间究竟是存在着怎样的一种暧昧?往昔,他们又有着怎样的一种过往?
回答不了,她只好也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又添上了两声轻咳。
“陛下,我到来仪殿之前,已去过了太医院询问院使白大人。据说陛下的外伤已无大碍,只是体内的余毒未清。”
斐玉晏声音朗朗动听如冰玉之质,不缓不慢地从袖囊中掏出一只小锦盒,放置于案几之上,说道:“这是朗月大师所赠的‘大世丹’。丹药之事我也并不是十分的在行,陛下且让北堂拿去验证一番,看看是否能够对症下药。”
“沐王,有心了。”凤墨影觉得自己此刻再不发声,倒是有些奇怪了。便顺着他的话,道了一声谢。
听着这一声不咸不淡的谢,斐玉晏不禁抬眸去望了纱帘后的人一眼,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道:“陛下,今日竟与我道谢?臣心中不胜惶恐。”
伴随着他脸上微微的笑意,莹玥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只此一眼,便是耳尖微红。
在女帝面前,特别是登基之后,一直敢如此不顾忌言语态度的人,也只有沐王一人了。
他是不畏死,还是有恃无恐?
沐王一笑千金难得,然而这一笑却是可倾城。
莹玥急忙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妄动绮念。
他这话听在凤墨影耳中,倒有些不是滋味了。她磨了磨后槽牙,心中觉得这人是嫌自己的脖子太硬了?还是想要试一试帝王手中的刀,挑战一下帝王的耐性?他究竟有什么资本能够这样子拽地跟女帝说话?
这女帝不是性情暴烈、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吗?为何能一直容忍于他?奇哉,怪也。
若不是他们的身份摆在这里,都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位损友在病中来找她冷嘲热讽、聊天解闷了。
这么一想,凤墨影心中瞬间灵光一闪,难道这个斐玉晏并不似旁人那般厌恶畏惧于女帝。他在女帝身边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是以大臣们无计可施之际,便统统地求到了他沐王府去了。
他也是仗着这一层干系,看似无可奈何地来探视于她。实则却带来了能解毒的丹药,不知是否他特意去为女帝寻来的?
如此的一番分析,凤墨影看向斐玉晏的目光渐渐又有了些不同,忽然豁然开朗地道:“沐王,不知对于寡人在朝阳台遇刺一事,你有何看法?”
“没有看法。”斐玉晏闻言,立刻回道。
眉眼淡静得没有一丝的波澜,眼神也十分的沉静。
“哦?”凤墨影挑眉,又试探道:“若寡人想让你去着手找出这个幕后之人呢?”
“陛下莫要对我期望太大,玉晏本就是一个游手好闲之人,终日无所事事,只与诗书为伴,又哪里会去干这种精细活。”斐玉晏毫不迟疑地推迟道:“此事关系重大,陛下还是应找一个精明强干之人领下懿旨,亦好早日揪出背后之人,省得我等成日提心吊胆。”
听着他这样一个一眼看来就是满腹经纶气质绝佳的人,在面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凤墨影竟亦被激得来了气性,故意斥道:“斐玉晏,难道你还要抗旨不遵了不成?”不用旁人提醒,也该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
“陛下,玉晏一向不理会朝中之事,恐怕会无所进益。”斐玉晏找了一个理由又举重若轻地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