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于“行王道”还是“行霸道”的辩论还在继续。
“老臣以为正是因为霸道缺乏,缺乏了震慑力,所以才导致今天罗艺谋反,只有进一步严苛律法,提升法条的威力,用酷法去规范人们的行为,才能让人们心有畏惧,不敢犯法。”封德彝依旧带头表态,下面一群太上皇李渊武德朝时期的老臣们纷纷击打手中的玉笏表示同意。
“臣以为不然。”刚刚升任尚书左丞魏征说,“安定久了的民众,难免滋长骄逸之心,而有了骄逸之心就会难以教化。当今天下初定,这些经过了长久乱离的民众,多有愁苦,愁苦之民,渴望安定,反而易于教化。”
“可是,明君良臣共治天下,尚且要百年而后,才能出结果。如今大乱之后,又岂有朝夕之间,可以速治的道理?”司空裴寂提问。
“那是以常人之资治国,不是圣哲治国。”魏征义正言辞道,“若是圣哲治国,上下同心,民众响应,一月而教化天下,并不是难事。若三年成功,已经算是迟的了。”
身为右仆射的宰相封德彝继续争辩道:“三代以来,人渐浇讹,人心越来越狡猾自私,所以秦代崇尚法律,汉代杂用霸道,皆是想教化而不能够,岂有能教化而不欲教化的道理?魏征书生之论,不知时务,陛下,若相信他的话,恐怕会败乱国家呀!”
魏征从容反驳道:“五帝、三王无不易民而化。上古圣君面对的也是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以前黄帝征服蚩尤,颛顼诛杀九黎,商汤伐桀,武王伐纣,皆能在生前使天下太平,难道不是承大乱之后吗?若说那古人淳朴,以后渐渐变得狡诈,那到今日,我大唐岂不都变成鬼魅的世界了!?在座的各位岂不都是鬼魅!?”
“尚书左丞此言差矣。。。”魏征话音刚落,就又有人站了出来反驳。
朝下,魏征以一人对辩多人。
朝上,二十九岁的大唐天下李世民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世民喜欢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看着朝中的群臣,看他们上奏,看他们进谏,更喜欢看他们——争辩。
从争辩中,他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此刻朝中的重臣们,中书令宇文士及,司空裴寂做为隋朝和武德朝老臣,自然是站在封德彝一边,那是因为律法使用权、人事都握在他们手上,他们怕失去权力。
难得慷慨激昂的封德彝是山东人*,当初隋末最早造反也是闹得最凶的,就是山东,所以出身山东的封德彝背后的士族家族损失巨大,对民众造反极其厌恶,所以才会想着要用严刑酷法来约束民众。
左仆射萧瑀,自己的这位表姑父,向来忠诚亮直,此刻他身体绷直,微微向前倾,显然是在认真聆听双方意见,然后头心中再做抉择,看选择支持哪一方吧,他倒是光明磊落,只是也经常不徇私情,不越法度,很多时候让人下不了台,头疼啊。
另一旁坐着的几位,是李世民身为秦王时,秦王府出身的几位大将军,如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但他们身为武将,本就不擅言辞,加上他们本就是山东豪强出身,律法的严苛与否,针对着本就是他们的出身,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今天他们上朝,只是因为如今罗艺反了,朝会之后领了兵符还要派他们去巡守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