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往高家前厅走去,已经能清晰地听到王坚的声音,他伸手示意,三人都停下了脚步。
高家前厅里,两人跪坐着。
王坚正在高谈阔论:
“高叔父,我们并州四户,这百年来,向来同进同退,这才能稳坐并州城,把持并州城七成以上的生意。
这次秦王弄了个商乐署,我们商铺里一斗米卖三十文,他们就卖二十八文,我们也卖二十八文了,他们却只卖二十五文,这摆明是要和我们四大商户争利嘛。
高叔父,既然这次您肯站出来,为我等主持公道,小侄愿为叔父驱使。”
高远满意地颔首微笑:
“贤侄啊,并非高某我喜欢揽这档子事。
可你也看到了,秦王这么一折腾,方才我高家的各房掌柜们,那是心急如焚啊,这背后一大家子,可都要吃饭的呢。
相信你王家下面的掌柜们,也是相同情景。”
王坚点着头:
“是啊,下面都要闹翻了。所以小侄才特意来找高叔父商议。”
高远沉吟着:
“可兹事体大,我们四大商户联合起来,才有胜算。
加上我们四大商户是有约再先,凡遇到这样的大事,还得要召集齐四大商户中的其他两家,共同商议才是。
不过,此次我们四大户联合对抗商乐署之事,我担心那领头的叶家,他另有打算啊。”
王坚想了想,说到:
“叶家?这么多年,他们位居我们并州四大商户第一,铁器、皮具那些真正有利润的大头,大都归他们经营,那些生意又都是和官府打交道频繁的,他们未必肯支持我们啊。”
高远拍了拍案几:“所以我才担心嘛。”
王坚马上挺直身子:
“高叔父,您放心,我可以代表我们王家表态,此事,我们王家一定站在您这边。
不过,并州四户,叶杨王高。高叔父,加上我,您也才两份票决。”
高远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无妨。杨家的那份票决是跑不掉的。”
王坚顿时紧张起来。
高远见状,轻笑了一声:
“贤侄,且放宽心,只等此间事一了,我自会和杨家毁了那婚约。
倒是贤侄你,以后还是要多到府上来,和艳娘多亲近亲近。”
这时,就听到厅外有一个瓦片摔碎的声音。
高远大声说了句:“谁!”
杨奇咳嗽了两声,也不再隐藏,现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老周管家和拎着礼盒的三郎。
王坚站了起来:“是你!”
杨奇不理睬王坚,加上在厅外听到了两人所说的话,于是,他也不客气,朝着高远行了个礼,上来就说:“小婿拜见岳丈。”
高远一看是杨奇,脸色就拉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大喊了几声:“高通!高通!”
高通连忙跑了进来。
高远语气蛮横地骂到:“狗奴,你死哪去了?”
高通连忙回答:“主人,方才您不是差小奴去送送各位掌柜吗?”
高远不由分辩,又骂到:“狗奴,连个门都看不好,要你这狗奴有何用?”
这算什么?下马威?
杨奇看了眼老周管家,心想:“这个岳丈可不讨喜啊。”
高远骂了几句,就甩了甩袖子:“还不快滚。”
高通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现场一片尴尬气氛。
杨奇正准备开口。
“哟!”原来是王坚见高远不待见杨奇,心里早就偷着乐了,他走上前来:“这不是昨日被我收了最后一处宅子的杨公子吗!”
老周管家在后嘀咕了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杨奇轻笑了一声,接着,他就听到王坚贱笑着说到:
“不知杨公子,找到住的地方了没有?
要是还没有找到呢,我在城南五里,还有几间茅草屋,杨公子倒是可以搬过去住。”
先前高远的话中有话,杨奇心里已经感觉不快,不方便怼高远,那是因为他是自己未来的岳丈。
现在王坚又来讽刺,杨奇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既然要怼,肯定要怼得漂亮。
杨奇正在想怎么发挥比较好,这时,就听到老周管家小声说到:“公子,城南五里,是王家祖坟所在。”
这是把杨奇贬低成看坟的了。
这个时代,奴仆也分几档,看坟的属于最低的一档。
杨奇知道,古人向来重视祖坟。
大户人家都会请专门的仆人看守祖坟。
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哪怕输掉了最后一座宅子,也没有把看守祖坟的那个仆人给卖了。
当下,杨奇有了主意,他露出灿烂笑脸,朝着王坚拱手行了个礼:
“谢过王公子,杨某自有去处,不劳您费心了。
倒是王公子,我想不到王家竟然已经到了这地步,竟请不起扫祖坟的奴仆了。
王公子,您说王家的各位老祖宗要是哪天在下面呆闷了,抬起头想看看晴朗天空、漫天彩霞的,结果却只能望见寒风瑟瑟,卷起满地枯叶,那会是怎样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杨奇故意地把“凄凄惨惨戚戚”的音拉得老长,他不屑地瞥了眼王坚,继续说下去:
“王公子,不知道到时候王家的列祖列宗,会不会半夜爬出来找您这个孝子贤孙,好好教一教‘孝’字怎么写啊。”
“你!”王坚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怒指着杨奇。
杨奇装作无辜地眨眨眼。
三郎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杨奇身后露出他那黑白分明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