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白一行离开的当晚,王相特意携吕桃和璇女一同进了南国府,说是吕桃做了些拿手的家乡菜,特意来请殿下品评一二,同行的还有他特意带来的大女儿王妙兮。姚今最喜王家的这个长女,长得粉雕玉琢一般,乌黑的大眼睛,红红的小嘴,圆润又可爱,见她扭着屁股绕在自己身边要糖吃,便忙着让膳房将各色的糖糕拿出来,又想起前阵子赵升好不容易弄来的一个金镶玉项圈,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她便亲自去翻了出来给她戴上。璇女瞧那项圈做工精细,上面的玉成色更不一般,知道珍贵异常,忙拉了拉吕桃跪下谢恩,这一家忙着下跪,小妙兮见了也跟着学样,奶声奶气说“谢殿下赏”,那姿态模样娇憨可爱,一时大家说说笑笑,南国府的合欢楼便热闹了一晚上。
直至月色渐渐深沉,小妙兮也在娘亲怀里睡着了,吕桃惦记着家中还有尚在襁褓的幼子,便和王相璇女一起起身告退。走的时候王相似乎有些犹疑,行至用膳的厅外,回头看姚今虽然还是微笑地站在厅中目送他们,然而偌大的厅中只有她形单影只地站着,神色之间一抹淡淡疏离,那些哑婢和烛台摆设仿佛都模糊了,只有一身银装的她立在中央,仿佛暗淡夜色中一朵独自开放的白莲,倔强而萧索。王相心中不知怎么微微一痛,脚底顿了顿,却终究还是和吕桃她们退了下去。而姚今的笑容随着王家一家人的离开,也渐渐消失在她的脸上,虽然哑婢仍在身边伺候着,一切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可姚今只觉得天地间蓦然寂静一片,寂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她揉揉眼角,今日饮了酒,一丝睡意也没有,想起晚饭前赵幸曾说璇玑堂来送过消息了,她便行至书房,打开璇玑堂送来的一个竹筒看了起来:
京中李耀欲立小月白为太子妃,必须将其林家罪臣之女的身份洗脱,眼下他正筹谋重提当年袁友章将军一案,并设法为袁家平反。因林凤台和焦冉皆是袁门旧部,多年来也一直为袁家搜集了不少平反的证据,若李耀能为袁家平反,林家功过相抵或可重新回京,林月白的清白家世亦可恢复。近几个月,当年袁友章将军门下旧人,只要还在朝和在京中的,皆都陆续与李耀暗中取得了联络,其中,以焦家为首。
若袁家平反,李耀会获得朝野内外袁门旧部的拥戴,一些素性正直的臣子也会认可于他,那么他在朝中也必能站得更稳固,加之外有密林国的支持,军方又有莫家,到时候他便无需事事依附皇帝,可以成为名副其实手中有权的太子。只是此事皇帝本已有所察觉,待林月白回京,事情也定会掀到明面上来,皇帝最在意朝局的把控,他对李耀此举的用意想必看得清楚,后面的事情,恐不易办。
姚今对着烛火看完这张密密麻麻写满了的小纸条,一时面色凝重,她慢慢将纸条投入火盆,看着火苗吞吐之间渐渐呈现的一片灰黑之色,想到林月白和温子华,他们似乎都不想让她去陵京。而今日璇玑堂的消息上提及的种种,与她似乎也并无半点关系,京城风云变幻,有人想要翻云覆雨,有人想要制衡全局,可这一切跟她姚今有什么关系?她明明没有进京的打算,为什么他们都刻意强调不想她去陵京?她们到底在怕着什么,还是顾虑着什么……
远处似乎有蝉鸣之声传来,忽长忽断,忽远忽近,门外的灌木丛被一阵夜风吹得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树影婆娑,姚今心底阵阵暗潮涌动,她无声地问向这看似平静的夜空:
“李道然,璇玑堂掌握天下机要,你也素来神机妙算,可你为何选择在这个这时候,这个林月白刚刚离开之时,才让我知晓京中诸事,你是怕我知道京中将有大事发生,而月白又深陷其中,怕我阻碍她回京吗?可你一向疼爱月白,你一直不希望她有危险的,为何这一次你却不让我劝她留下?这些年来你与我消息往来,你在信中每每提及任何人,不过一个名字或一个称谓,从来不会如此郑重地一再写‘袁友章将军’;你说林、焦两家是袁门旧部,这些年来都在搜集证据证明袁家当年并未谋反,难道你没有一直这么做吗?焉知你李道然,当年不就是袁友章的挚友!这些事情,难道你当真以为我姚今不知道么……”
姚今喃喃说完,一动未动。她虽没动,头上那顶玉冠上的水晶珠却不住地微微颤动,正如她的心,思绪不停,暗流不止。
陵京城,皇宫,清风馆。
正是午后,因午膳时卫南雁进的不多,膳房便制了玫瑰奶酪,斯清奉了一盏进了屋内,见卫南雁坐在古琴前发呆,双手虽然抚在琴弦上,却是一动未动。她将奶酪放下走到卫南雁身侧,低声道:“娘娘,太子殿下递了消息来,林氏已经进了焦府,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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