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城的深秋,依然没有丝毫寒意,晚间的风吹来只觉得凉爽舒适,似乎还是夏日傍晚的模样。有时姚今忙得心烦气躁时,甚至还想吃个冰碗,再来一碟龙婉最拿手的桂花八宝甜糕,看着那一排依然香气醉人的桂花树,她会有一丝茫然:仿佛时光还定格在八月,还是她提着酒壶追着卫燕满院跑的那些日子,然而此刻她面对空落落的小院,却再也没有人为她簪一簇桂花。
正当姚今失神时,王相提着个食盒跟着两名别院侍女走了过来。自从阳樱龙婉相继离开,姚今也不想再用什么贴身侍女,但毕竟往来的多是男子,为了避免流言蜚语,王相便在别院中定了个规矩,只要面见殿下,一律得有别院侍女在旁,只是这些侍女都是特意选来的聋哑女子,故而无论说了什么,也不必担心泄露。
“殿下,内人制了些点心,让我送来与殿下尝尝。”王相躬身一礼,便示意侍女把食盒里的点心一一取出。
“吕桃肚子很大了吧,你怎么还让她做这些呢?女子孕中多是辛苦的,你得让她多歇歇,不要累着了。”姚今笑了笑,见点心中有一碟正是桂花八宝甜糕,随口道:“这甜糕,从前婉儿甚是拿手,我记得那时候先生也很爱吃。”
王相微微一愣,脸上微微一红,“正是因为如此,内人也常常制这道点心。没想到殿下也记得。”
“记得啊,我记性很好的。我还记得在内江边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想怎么还有这么一个书呆子,生得白白净净,人却看着呆呆傻傻。那时候真真还奇怪,也不知道吕桃看上你什么。”姚今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甜糕慢慢吃着,目光凝望着月影婆娑,轻声道:“我还记得你在胡族时,我总担心你缺胳膊少腿地回来,那我该如何对吕桃交代——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你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殿下……”看着姚今纤瘦的腰身笔直地坐在石凳上,简单而精致的玉冠戴得一丝不苟,银灰色的外衫下露出白色的裙摆,一尘不染。曾经极不在意服饰妆容和行动姿态的她,如今已经渐渐习惯于每时每刻端起一个藩国主应有的矜持,他和赵俞也不用担心她会说突然些不合时宜的话或做出什么孩子气的举动,然而王相却越来越明显地看到她眼中的落寞,无论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无论她笑得多灿烂,那眼中永远没有笑意,只有深深的落寞。想到这里,王相不由得心中狠狠一揪,而姚今见他不说话,便又徐徐道:“我都回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人来找我要什么东西,月白也还是没消息……那魏帝温子华,难道是骗我的?”
“南国府外已经立了告示,各郡县也都知会安排下去了,找您要东西的人一出现,一定会立刻禀告上来的。”王相深知自打北魏归来,除了国中的大小事务,姚今最关心的就是“找她要东西的人”,可她也不知道是谁会找她、要的是什么东西,偏又不肯去信询问魏帝,那他和赵俞也只得到处张贴告示,四下打听,眼看秋天过去已快入冬,却还是没有这么个人出现。
王相定了定神,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上前一步道:“殿下,李朝取消了小南国北上贸易的资格,此事已成定局。虽然我们仍可以和闽国及海上通商,可眼下松溪郡棉农和纺织户都快耐不住了,往年这个时候,北方的商人都已经来谈好了今年的数量、定下来年的份额了。如今松溪郡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毕竟整个松溪几乎都是靠棉花种植和棉布纺织为生,且绝又大多数销往北方,如今李朝这一断,松溪郡可都人心惶惶了。”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父皇竟也干得出来!”姚今狠狠一拳击在石桌上,骂归骂,她心里也知道李朝财大气粗,虽然从前松溪是整个李朝最重要的棉花生产和纺织地,但毕竟地大物博并不是只依赖这一个地方,李皇断了小南国北上贸易的资格,无非就是要让姚今难堪,让小南国上下知道没了李朝,大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王相亦是眉头蹙起,“还有福安的寿山石因为被断了北方的需求,如今那些采石工失了工作,这些人又大多没有田地,福安郡守说都有人跑去做山匪了,时不时下山到附近村落里抢掠,搅得民心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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