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午后,从紫金大殿的殿门口一直到外面的通道,铺陈了一条专门用于迎接重要外宾的红底腾云纹地毯,宫人们列成两排垂首侍立在地毯的两侧,八名身穿吉服的宗族贵女领着李朝来的贵宾从常朝门入,一路走到了紫金大殿前。
一袭湖蓝色锦缎镶着白狐狸毛的披风,衬里是织花的素锦,头上是一套赤金红宝石的首饰,十六支步摇上长长的赤金流苏稳稳地垂在两边,环佩玎珰,高贵典雅。女子那张本还有几分稚嫩的鹅蛋脸,却似乎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褪尽稚气,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神态似乎宜嗔宜喜,却又掩不住眼底的几分哀婉。小南国随行的人都被留在了明殿,只有她的轿子入了常朝门,这是魏帝的意思,亦是她的意思,看着长长的红地毯、似乎一眼看不到头的宽阔汉白玉台阶,巍峨的紫金大殿不同于李朝的秀丽婉转、雕梁画栋,它没有什么细节上的装饰,更多的是整个建筑上硬朗疏阔的线条,磅礴大气,正如同面前那个带着一顶简洁皇冠,一根金色腰带,连香包和玉佩都没有一个,但却让她心猛然狂跳的年轻魏帝,抬眼的瞬间,她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然而旋即隐匿在眼底,平静地俯身一礼:
“李朝和雅公主李姚今,拜见魏帝陛下。”
“公主殿下请起,一路辛苦。”
比照殿外的阵仗,这殿内的人似乎又过分少了一些,安静得连大口呼吸都显得有些唐突,魏帝不过轻轻放下了手上的茶杯,那瓷器接触的声响在大殿中却显得尤为刺耳,“听闻公主殿下已是小南国的藩主,为何还以李朝公主自居?”
“此次来访魏国,为的是两位妹妹的终身大事,乃是家事;且无论雅儿居于何位、处于何处,永远都是父皇的女儿,李朝的臣属。”
“既是家事,怎么又有臣属一说,公主殿下当真是十分忠心于李皇,想必李朝族中各家的亲贵小姐们,也经常受到这位皇帝伯父的眷顾吧。”
殿下立着的女子听到这句话,不禁脸色有些发白,紧抿嘴唇片刻,垂下雪白的脖颈柔声道:“既已见了小女,魏帝陛下当已什么都知道了,何必取笑小女。”
这话说得颇有些没头没尾,随侍魏帝旁边的杨时忍不住用他那芝麻绿豆大的小眼瞄了瞄下面的公主,这一瞄不要紧,他晃了晃身子差点没跌倒——这哪里是什么李朝公主,这活脱脱是太后年轻的模样啊!他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看着魏帝的神色轻声道:“陛下,李朝公主殿下长途而来,必定舟车劳顿,是否先行送公主殿下去安置歇息,今晚循例在蓬莱阁设宴?”
“嗯,确是一路辛苦,费尽周折。”温子华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便送回驿馆好好休息,两位郡主既已入了朕在闽国的王府,虽未册封也是长青宫后宫中人,太后自有安排。至于蓬莱阁设宴——明日有贵客至长青宫,明晚便一同宴饮吧。”
说完,没等殿下女子反应过来,温子华已经起身离去,留下一脑袋问号的杨时,一面忙着叫人送这位一脸怒容的公主出宫,一面反复怀疑起自己的记性来:明天有贵客要来长青宫?太后什么时候安排过那两位郡主了?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啊!尽管是一头雾水,他还是很机灵地送走了李朝公主后,便立刻匆匆赶往杨太后的云阳殿汇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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