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昏迷对姚今来说已经算的上是兵家常事,就连跳崖摔得一条命去了大半她也能顽强地活过来,可这次却是足足一个月之久,几乎算是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每日里也就昏昏沉沉由龙婉喂些流食,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正如从闽国特意赶来的褚令所言:将将十四五岁的一个小女孩的身子,如何禁得起这般耗损,虽然靠着精神总是强行支撑,到底也不能长久。这次昏迷不是坏事,不必急着让她醒来,由着她睡,一边再用些药缓缓喂进去,身心皆好好养一养才是。
然而在这个月里,大魏和李朝,都发生了太多大事。
魏帝薨逝后一片内乱的大魏,自从太医令捧着魏帝的遗诏领着慕容子华上了紫金大殿,并将遗诏的内容宣读完毕之后,整个魏国朝廷简直就疯了:慕容子华多年来暗中培植的朝中势力、殷切盼望着温子渥登基的国舅韦家、以及一直打算踹了韦家让自己做为太子唯一后盾登临太后之位的杨氏家族,三方忽然你与我结盟,忽而他与你联手,争权、暗杀,台面上和台面下的手段都用尽了,颇为精彩地奉献了一段相当混乱的大魏历史。而慕容子华似乎毫不关心这一切,下面的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去办,他只是一直安安静静在温泉宫中焚香饮茶,他在等他料定的那一日——那一日,被朝臣和杨氏烦得多日不露面的温子渥,终于再次出现在紫金大殿。
魏国常年寒冷,魏国的僧侣们都会带着一顶棉布的厚帽子御寒,而温子渥并没有,他那刚刚剃度的脑袋在殿外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尤为扎眼,身上的一袭寻常灰色僧袍更是和华丽巍峨的大殿极为不协调——当他手持一串佛珠跨入大殿时,韦良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跌倒在地,一众大臣更是目瞪口呆,片刻之后,紫金大殿上便是一片群臣哀嚎之声。
“既然这是父皇的遗诏,做儿臣的自当遵旨。子华兄长文韬武略皆胜于我,无论立长立贤,都应由他继承大统。而子渥亲见这些日子以来为皇位一事,国中朝政多被荒废,数人死于非命,子渥深感惶惑不安,遂自请出家,今后青灯古佛,念经诵读,惟愿大魏国泰民安,臣民顺遂,余愿足矣。”温子渥的话说得平静而坚决,无论是谁都劝他不动,可怜杨贵妃未及轻纱遮面便从后宫一路奔到紫禁大殿,看着温子渥的模样,一时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她与温子渥多年相处,虽然其中掺杂着许多利益关系,可到底是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如今突然遁入空门,怎能不让她痛心难过?可无论她再怎么跟温子华保证杨氏家族可以退出朝廷争斗,却也再挽不回温子渥的决心。
这个消息传到李皇的耳里,这一日正是午后,他阴沉着脸看着紫宸殿外的骄阳,夏末秋初,那看似灼人的阳光已是强弩之末,而温子华却如朝阳般冉冉升起,将会照亮整个北魏的一片冰天雪地——他想起他让姚今去给鎏金台上的慕容子华送佛跳墙,想起闽国给他送来那封退回九城一江却丝毫不提婚约一事的国书,他突然感觉到在姚今和慕容子华之间,或者说是姚今和方慕华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约定或交易,这一切一切的变故,都与这个约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现下李朝外忧内患,他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他们?李皇揉了揉额头,有些疲倦地道:“这场风波过后,慕容——温子华必然登临帝位,届时魏国和闽国,可就是一家人了。”
李南在旁边不敢接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换了一杯热茶上来:“午后容易神思倦怠,陛下,用些茶吧。”
“魏国在北,闽国在南,中间还有一个姚今的小南国,”魏帝的声音阴冷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如今密林虽然已经退出北屏,可这帮疯狗谁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出来咬人,还有莫东陵……”
“莫将军如今人在北屏,陛下命他整编北屏军,想必整编之事尚未完成。”
“此次打退密林,莫家当居首功。”
李南觑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所言极是,莫将军的三个儿子近日也已经回到西境,带领西关军戍守边关。听闻他们途经京城时,皇后娘娘挂念侄儿,派人送去一些点心衣物,几位公子都没有来得及等到宫中女官送至驿馆,便就匆匆忙忙上路赶回西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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