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姚今缓缓睁开眼,看着那窗户纸上透出的明亮月色,还有虚掩的窗间隐约可见的那一簇金桂,一时有些伤感,沉默片刻,轻轻念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望尽,不知秋思落谁家?”
“殿下怎地念起这般忧伤的诗了,”龙婉走过来关紧窗户,柔声对姚今道:“很晚了,殿下歇息吧?”
姚今愣愣地看着她关紧窗户,隔绝了深夜丝丝的凉意,也隔断了那芬芳的桂花香,她突然没了倦意,起身扯了一件银色的披风,便朝门外走去。
“殿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我走走!你别跟来了,去睡吧——”话音未落,人已出门,龙婉急忙推开窗看去,却见夜空中月朗星疏,映着屋外一排金桂直至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长身玉立、双手背于身后正对月凝望,不是卫燕又是谁?
“卫燕……”姚今见是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然而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停了下来。自她这次回来,在许多场合下都曾见到卫燕,然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人和这般那般的事缠着她,又或许她自己心中近乡情怯,却是从来没能好好跟他说上几句话,而卫燕也似乎有意避着,从来没来找过她。姚今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走到他身旁,仰头道:“卫燕,是我。”
仿佛是如梦初醒,他蓦然转头看着姚今,看着她长发如瀑,发间并无一丝装饰,唯有一只未及摘下的蝴蝶耳坠微微晃动着,她明亮的双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公主殿下……今日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没歇息?”
“今日?”姚今歪着脑袋俏然一笑,“那平日是这个时辰歇息的吗?我倒没有注意。”
“平日这个时辰,殿下回了寝室,龙婉便会关上那扇小西窗,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屋内的灯便熄了。只有一晚,仿佛是殿下发了头疼,赵府里的大夫星夜赶来,灯烛亮了许久,殿下也哭了许久,那一日直至东方泛白,殿下方才睡去。”
姚今心中震动,没想到卫燕对自己的关怀竟然如此细致,连自己都快忘了发头疼那日的事,他居然都记得如此清楚。一时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她的脸不自觉染上层层红晕,目光闪烁也不知看哪里才好,侧脸避开卫燕的目光,大口呼吸着浓郁的桂花芬芳,片刻,直至心神镇定方才小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卫燕淡淡的笑容,芝兰玉树的一个人,一身青色长衣,一根玉色的腰带,然而掩不住眉间淡淡忧愁,似是有绵绵心事藏于心底,他亦淡淡地答道:“因为我每日都在这里。”
因为我每日都在这里。只这九个字,姚今的眼泪便止不住掉了下来,“卫燕,我……”
“还记得在紫宸殿的时候,殿下还是女官姚今,卫燕也只是个小小侍卫。那一晚女官姚今穿着和今日殿下相似的银灰色披风去寻那个卫侍卫,也是这般月色明亮,他们说了许多话,那时的姚今一直在笑——说起来不过是去年冬天的事,如今想来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卫燕、卫燕,听我说!”姚今想去拽他的衣袖,他却温柔地握住了姚今的双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仿佛是要治愈姚今自从魏国归来一直难好的十指冰冷之症,“姚今,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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