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姚今愣了一下,便赶忙离开了慕容子华的怀抱,窸窸窣窣地躺下背对他,喏喏道:“慕容,你听我说,魏帝反正中了你的毒必死无疑,他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你干嘛非要让他在你剑下咽最后一口气?除了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你一切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照旧,魏国的皇位你可以夺、你母亲的冤可以平,将来雪族的亡魂你都可以建祠堂设灵位让他们安息、甚至将他们的冤屈昭告天下——这样不就够了吗?你以后当了这魏国的皇帝,也得要在年节下去祭拜先祖、那时少不得还得要摆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到时候你会不会回忆起从前你手起刀落时的情景?那时候你心里不膈应?不难受?而且你还有个弟弟,他对你真心实意,你都要杀了他爹夺了他的江山了,他还在那护着你的命,你真的忍心让他为此痛苦愧疚一生?方慕华,其实说开了,天大的仇恨抵不过岁月漫漫,那些死去的人都已经死去了,不管你怎么做,雪族都无法复生的。而且你也知道珍妃如今的心境不同往日,老闽王去了,给了她一辈子的爱情,到了临死前两个人终于说开了,虽然惋惜也算圆满。她如今是怀着对爱的怀念在过下半生,你却要为上一辈的恩仇倒贴上你一辈子灵魂不得安宁,你真的觉得非要如此吗?你真的觉得,慕容子华真的想要如此吗?”
在过往,从来没有人敢和慕容子华如此心平气和地将这番恩怨剖开来讲,仅有知道内情的那几人,要么便如珍妃般日夜牢记往日仇恨,要么便似江映月等一般,一心一意帮他复仇。然而姚今不是,她从来都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她想的总是将来会怎样、未来要怎样,在她的世界里,过去不值得一提,现在也很快过去,重要的是将来,一切现在做的也都是为了将来。此刻的慕容子华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在静静地思考,静得姚今似乎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他,然而就在她满怀希望转身的一瞬间,慕容子华冰冷而平静地看着她:“你说的或许没有错,但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姚今看着他那双深邃而骄傲的眼睛,心中一软便脱口而出:“好吧,都依你吧。”
“都依我?”慕容子华突然笑了,他从未听过姚今说过这样柔顺的话,于是凑近她的脸颊,“这话可不像从一个堂堂藩国主的嘴里说出来的。”
姚今本就发烧脸红,这下两颊上更是烈火滚油一般的发烫,她抿着嘴不肯说话,然而慕容子华却突然起了身,“你再烧下去,人就要坏了。”
“这密室里水米齐全,但八成没药,你先弄点冷毛巾给我盖脑袋上,”姚今心想烧哪儿可千万别烧坏脑子。正想着,突然觉得小腿上一阵又痛又痒,一摸,居然自己给自己烫了个大水泡,她不禁自言自语道:“破地方连个温度计也没有……也不知道我这到底是烧了多少度啊……”
说着说着,她突然眼前一黑,人也晕了过去,全然不知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当她再次醒来之时,周围净是温暖干燥的空气,可爱而跳跃的火光在火盆中舞动,柔软的棉被松松盖在她身上,她动了动手,虽然仍旧使不上什么力气,却已经没了那般彻骨的寒意。
“这是哪里啊……”
“赫都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