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便携手进了寝殿,而阳樱仍旧跪在门外,想起那一晚那一句“清凉台明月如钩,凭栏处繁星入梦”,突然觉得心中突突直跳,跟着脸颊也飞红一片,一时心神恍惚,直到门里传来姚今的声音:“阳樱,去唤龙婉来。”
“是、是!”阳樱猛然惊醒过来,赶紧拍拍自己的脸,便匆忙下去了。
四月十八,正是李朝最美的时光,整座京城桃红柳绿,一片春意盎然。同样,这一天也是李朝最尊贵的和雅公主出嫁闽国的大日子,许是太久没有这样盛大的喜事,满京城里但凡有点闲空的,不管有钱没钱,或是点着茶水瓜子坐在茶馆伸长脖子,或是巴巴地在城门口晃悠,全都等着看公主出城的车马,念叨着说不准还能瞧见公主的样子。
公主离宫远嫁,循例当日要先到太庙叩拜先祖,然后在咏阳殿跪别帝后,最后才能离宫。由于姚今的眼睛还没好不能流泪,咏阳殿上哭嫁的礼便由长公主府的两位郡主代行,可怜寻阳长公主虽然极力控制,心里却是比两位郡主还要伤心,碍于帝后在场不能放肆,只得时不时掩面啜泣,一条帕子湿了又湿,直到皇帝似是无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忍着抽泣道:“哭嫁礼毕,请公主跪行至君父前。”
依旧看不清东西的姚今由阳樱扶着上前几步,跪到了李皇跟前。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姚今已经很少见到李皇,但每当她靠近这个人,都忍不住觉得心中一阵翻腾,本应该很亲切,却有说不出的苦涩让她害怕靠近,想到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接近这个人,这个曾给过她无数指引又无情利用她的人。姚今深吸了一口气,磕头道:“儿臣拜别父皇——今日出宫后,便不能再侍奉在父皇膝下,儿臣会一直遥祝父皇龙体康泰,千秋万岁!”
“不要负了父皇对你的期许、李朝给你的荣耀,时时刻刻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和肩上的重责。”皇帝的教诲有别于一般父女离别时的温言暖语,更像是一种要求、一种警示。而姚今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只是默默磕了三个头,刚要起身,皇后伸手按在她肩上,柔声道:“此刻开始,需得盖上喜帕才能出宫了。”
此时寻阳长公主捧着喜帕过来,又很难过地看了一眼一直低眉顺目侧立在旁的泰丽,心中酸涩,哽咽道:“请皇后娘娘为公主盖上喜帕。”
四角挂着金线穿着铜钱,又用碎红宝石镶了一圈的喜帕盖到姚今头上,本就顶着凤冠的她顿觉更加沉重,不自觉晃了晃身子,顿时珠玉乱颤,环佩玎珰,阳樱赶紧扶住了她,低声道:“殿下小心。”
寻阳长公主刚才就见姚今头顶凤冠满身华服,旁的不说,但是凤冠中间那颗鸽蛋大小颜色血红的红宝石,她只一眼便知那是太后生前最珍爱的,一直舍不得镶嵌。而围绕在凤冠周围一圈十二颗各色玉石,虽然小了一些,但每一颗形状饱满,颜色艳丽夺目,颗颗都是稀世罕见。再看看她自己的女儿,因为只是媵妾,连正红的喜服都穿不得,虽然也是满头金玉,相较之下却是平淡普通至极,更满脸谦卑垂首侍立,哪里还有半点郡主的样子。
正当她伤心之时,姚今却缓步走到泰丽和丽心面前,只见她放开阳樱的手,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对金镶玉的镯子,摸索着放在两人的手上:“今后我们三人一体,一生都会荣辱与共。泰丽、丽心,本公主不与你们论姐妹、也不论出身,惟愿你们谨记:今日出了这宫城,便再没有那些嫡庶贵贱,有的只是从李朝而去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