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所想的,继续布局制衡的恶果,仿佛并不能真正走入她的心头。
她,毕竟是皇帝,那是本能,浸透骨血。
武后哂然自嘲,她自己都对自己的思绪不定感到无奈,索性不再多思多想,徒然自寻烦恼。
目光下移,掠过权策,看向犹自忿忿不平的豆卢钦望,在御案上拿起另一份奏疏。
这份奏疏没有走通政司流程,而是走的密折,直达御前,消息并未散布。
“豆卢卿家,还请节哀顺变,令郎豆卢从昶,贬谪岭南道,不耐烟瘴,病发而亡”武后直截了当,“有道是忠孝两难全,令郎为朕效忠,还望豆卢卿家莫要怪罪”
豆卢钦望脸色唰的煞白,颤颤巍巍出列,嘎巴了许久的嘴巴,才发出喑哑的声音,“臣,臣万万不敢,臣……呜呜……”
豆卢钦望伏地大哭。
武后见到他痛失子嗣的哀痛模样,竟莫名生出一丝快意,摆手令宦官将他搀扶下去。
她没有留意,在她身侧,也有一道目光,比她更加冰冷。
是上官婉儿。
豆卢钦望在骊山上下散播谣言,污蔑李重俊,却将上官婉儿和谢瑶环也拖入污泥之中。
放在以往,那是无伤大雅,上官婉儿也不会太在乎。
但现在不行,她身心皆有所属,如此凭空玷污名节,她断不能容。
豆卢钦望不积阴德,便不要想着,他的所作所为,是没有后果的。
最后一桩事,也是不省心,且攸关民生。
“冬日暴雪,关内道多处成灾,百姓民居垮塌不计其数,如此酷寒,若不善加抚恤,势必酿成伏尸于道的惨剧”武后心情躁郁起来,指着权策,“权策,你素有能名,又颇得百姓称许,这桩差事,朕便交了给你,地官衙门、地方官府,一体听令,莫失朕望”
赈灾并不是好差事,百密总有一疏,救人九十九,若是死了一个,便是罪过,功德少有人记起,失误却是抹不去的污点。
此令一下,朝中权策的党羽不少人都支棱起了耳朵,抖擞了精神,预备着登场护驾,尤其是地官侍郎兼太府寺卿姚崇,他打算代替权策外出赈灾。
“臣,遵旨”权策迈步出班,慨然应命。
他的想法不同,他已经没有升官余地,并不怕有人诟病,而关内道,是他势力最薄弱的一道,只须留下影响,便不虚此行。
赈灾容易获刁罪,却更容易得美名,他有的是办法,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重耳在外而生,远香近臭,他并不适合在武后面前晃悠太久,总要隔段时日离开她的视线,维持住两人之间,脆弱的共生关系。
当然,还有个原因,关内道与陇右道接壤,对于应对西塞的变故,更加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