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说得伏请圣裁,身体也真的五体投地。
朝臣不由侧目,混到朝堂高位,谁都有两把刷子,袁恕己这般作态,算是个小把戏,崇敬之意满满,态度也是端正,伸手不打笑脸人,武后即便仍对他有不悦,却也难以发作。
“诸卿以为如何?”武后果然没有与他计较,顺当引入朝议,问策于朝臣。
朝中寂寂然,一时间,无人应答。
权策双手拢在袖中,抱在小腹前,宝相庄严,神游物外。
事实上,他只听了个开头,便放下心来,不再关注此事。
统领十几万大军,纵横沙场,并没有冲昏武延基的头脑,他没有像一般的热血青年,好大喜功,恨不能焚天灭地,找到契机,便果断执行了自己当初面授机宜时候交代的持久战战略,拖死论钦陵,磨死逻些城。
他沉默不语,豆卢钦望、杨再思和宗秦客等人,都不知兵,不敢贸然开口,一齐沉默。
“陛下,臣以为,此举或可商榷”宰相班的重臣作壁上观,下头就是部堂官员了,当先出来的,是卫尉寺少卿郑愔。
这个与军务八竿子打不着的朝官,年逾三旬,以正直敢言着称,文采也是极好的,但不擅长制书诰文,更不擅长应制赋诗作词,为台省官和词林官所排斥,只是因得了巾帼宰相上官婉儿的赏识,才得以留任中枢,要不然,早就流放到穷乡僻壤去了。
他虽敢言,但大多都在官职职权之内,今日这般伸长手,掺和旁的事情,是得了上官婉儿授意,要寻机会博个出位。
“哦?郑卿此言何意?”武后也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上官婉儿曾多次提起过此人,她是有印象的。
“陛下,臣以为长久相持,以天朝物力,虽足以占据上风,能保必胜,然而,朝野臣民,期许并不止于此,魏王出征之初,市井坊间,士绅小民,都以为此战将犁庭扫穴,凯歌而还,若旷日持久,则有伤军心士气,有损民心民志,不符天朝丰亨豫大,不利羁縻管治蕃邦……”
“且,领军卫百炼而成,权相爷也曾两度校阅,此军首战,不宜畏难避险,而应迎难而上,如右玉钤卫、蓝缨军之属,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于血火之中,铸就名将名军,不负陛下期许,不堕权相爷威名”
“唔……”武后不置可否,“诸卿,可还有想法,尽可放胆直言”
“陛下,臣也反对”太仆寺少卿韦爽出列,他虽是佐贰官,但因太仆寺卿缺位,他是实质上的主官,当然,他还有个身份,是宰相韦巨源的胞弟,“太仆寺承担物资马匹转运,压力庞大,若持续日久,难免会殃及民生,有伤陛下仁德……”
“臣附议”
朝中最多就是墙头草,见上官婉儿的红人儿,还有韦巨源的弟弟都反对,顿时扯上了顺风旗,跟着反对,蔚然成风。
“嘶……”权策郁闷无比,吸了口气,撮了撮牙花子,他怎会料到,一个愣神的功夫,局面竟然就急转直下,起头的,还是自家人。
少不得还要亲自出马,真真是撞了鬼了。
上官婉儿在武后身侧,丹墀之上,见他吃瘪模样,丰润红唇笑意忍不住流泻,以锦帕遮掩,娇美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