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硝烟在骊山飘摇而起,最先地动山摇的,却是神都洛阳。
驻扎在新安县的焰火军薛崇胤部,最先接到调令,立时动作起来,整军开拔西行,焰火军是功勋之军,屡有战功,在北衙帝王禁军序列,连年都有扩充,到虞山军设立之后才停止,兵马不过八千之数,仅有满编军威四分之一,但倾巢而动,却是斗志昂扬,军威震天,扬尘数十里。
焰火军行军紧迫,过长安安喜门而不入,长安留守、次相狄仁杰领着一众留守朝官,在城门之外,沿路设下凉棚,为官兵休憩饮水之用。
一番盛意,却是明珠暗投,焰火军全军一路奔行向前,像是异常沉厚而又激昂的风,带着汹涌热浪,呼啸而过,没有人向他这位神都最高军政长官行礼问安,也无人停顿片刻,喝一口凉茶。
“末将薛崇胤,拜见狄相”
中军处,薛崇胤身边,将领环绕,顶盔掼甲,英气勃然,下马拱手,甲片铿锵作响。
“卫国公多礼了”狄仁杰也曾经历过战阵,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大军之中,老大年岁,热血犹自沸腾,大声赞叹道,“国公典军有方,天兵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庄严如山,严整沉肃,军容浩然,真,王师之相也”
“狄相谬赞了”薛崇胤谦逊了句,神色并不如何激动,甚至有些郁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刚柔并济,与手下儿郎一同操练,等的便是这驰骋疆场的一刻,可惜,他未到长安骊山脚下,便已知晓,这一回,他只是个送兵的,去不了边塞。
狄仁杰心下有些纳罕,口中道,“国公率军远来,本相聊备粗茶,国公可令将士暂且停顿片刻,歇歇脚”
“多谢狄相,很是不必,军有军法,饮食自有节度,不宜涣散,末将军务在身,不敢久留,就此告辞”
薛崇胤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微微躬身,朗声道别,直起身,在朝臣群中扫视,找到了自家兄弟关切的眼神,信阳王、东宫左卫率武崇敏,露出一丝笑意,挥了挥马鞭,转身大踏步而去。
“驾……”
薛崇胤率领众将风驰而去。
“唔,真虎将也,哈哈哈,焰火军上下,不愧”狄仁杰不以为忤,捋须长笑。
转过身,一时面沉似水,厉声道,“诸位,论钦陵悖逆犯边,万事以军务为重,当和衷共济,勠力同心,神都屯兵重镇,陆续将有大军开拔,尔等还须做好万全准备,胆敢懈怠贻误、乱发杂音者,本相决不轻饶”
“是,下官遵命”众人齐齐俯首领命。
不少人眼皮子抖了抖,狄仁杰的警告如此直白,意思是战端一开,便不容再相互弹劾争拗,眼下在漩涡中争拗最大的是谁呢?
权策。
话不妨说穿,那就是不许再议论开战的罪魁缘由,不许再弹劾权策,先打了仗再说。
“呸”有人悄悄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打了仗再说?那时候该论功行赏了,保不齐权策还是有功之人,哪还有机会议罪?
武崇敏信马由缰,在洛阳长街上徐行,身边跟着个戎装小校,眉清目秀,却不是别人,正是吐蕃贵女没庐氏协尔。
她特意扮了男装,来瞧瞧大周的精锐大军,震撼不已。
她印象最深的,不是焰火军的新奇武器,也不是他们的队列威武,而是那股子发自内心的骄傲,宰相当面,不得军令,也不过当做土鸡瓦狗。
这种骄傲气质,她从不曾在吐蕃的军队中感觉到。
“又要打仗了,啧啧,怕又有大把官军的爷们儿要升官发财了”
“休要浑说,要我说,咱们该去打听打听,这许多大军开拔,定是要募兵填补缺额的,要是入了行伍,吃了官粮,那该多神气,怎的也比在市井混迹得强”
“是极是极,运气好些,还能去北塞,打那劳什子的论钦陵,混个封妻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