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孟州。
官道上烟尘四起,一行缁衣官差,约莫百余人,在一名绯袍郎中,两名绿袍主事的统带之下,风驰电掣。
他们是秋官衙门的人,奉了秋官尚书宋璟的命令,到孟州追查司马怙的身世,将他的家人,曾经在道门显赫一时的孟州司马家,斩草除根。
暗地里,还有一桩差事,那便是将司马怙调制怪毒的解药方子弄到手中,治好义兴王李重俊。
“黄郎中,前方便是孟州地界了”有个绿袍官打了前站,策马返回。
“唔……”秋官衙门督捕郎中黄选随口应了一声,胯下马奔驰如风,动静剧烈,他的精神却难以集中,抬头看了看日头,摆了摆手,“全速前进,到城外找个庄子,更换装束,日落之前,进入孟州城”
“是”众官差响亮地应了一声。
黄选眉头皱了皱,似是因为属下的叫喊收到了惊吓。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力振奋精神,挥动马鞭,狠抽了两记马屁股,扬尘而去。
他是老资格的权策一党,宋璟还是秋官侍郎的时候,他便投身追随,彼时,权策羽翼未丰,宋璟因罪发遣,去边疆涿州、云州两地筑路,他一度成为了权策一党在秋官衙门唯一的代表人物。
时至今日,权策党羽蔚然朝堂,紫袍大员多如过江之鲫,尤其是在法司,几可只手遮天。
局面如此大好,他这个微末小官,都觉得与有荣焉,满心振奋,像他的上官,秋官尚书宋璟,更应当立场坚定,干劲十足才对,如何会心有旁骛?
许是,自己误会了他?
属下官差寻了处乡下茅草房,轮班更衣。
黄选一边窸窸窣窣换衣服,一边凝神苦思。
他之所以神思不属,还是因为那桩暗差,宋璟私底下吩咐,要为李重俊寻找解药方子,说的理由是掌握化解东宫危局的主动,李重俊缠绵病榻,李裹儿在东宫独大,难以控制,不符合相爷利益。
宋璟给出的理由,并没有说服黄选,他本能地有所抵触,在他眼中,李重俊并不可亲,当初韦氏和武三思借着吐蕃贵女的婚事,联手攻讦相爷,李重俊作为相爷的弟子,没有一举一动、只言片语声援,形同叛徒。
这不只是黄选本人的想法,许多权策党羽的中层绯袍朝官,对李重俊都颇为厌恶。
让他这个铁杆儿的相爷死忠,去为东宫敌人求医问药,不只是令他为难,更让他有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
于是,他在临行之前,辗转求见了大理寺卿狄光远,将宋璟的吩咐和盘托出。
狄光远沉吟良久,并未给出定论,只是承诺将转达此事到相爷面前,若有异常消息,将以最快速度通知他。
黄选换好衣服,翻身回到马上,回首来时的路,并没有看到有追来的人。
“吁……”黄选长出一口气,反倒释然了,他所作所为,无愧本心,无愧忠义,已经尽了人事,后头如何,就看天命了。
“各自分散,依序进城,到既定地点投宿,听令行事”
众官差有的装扮成菜农,挑着担子,有的装扮成猎户,手中拿着弯弓和猎刀,有的则是樵夫,扛着大捆大捆的柴火。
络绎向前,入城而去。
他们住宿的地点,是预先设计好的,就在孟州司马家周围,若是没有暗地里的差事,他们大可以明火执仗冲将进去,拿人问罪,便了结差事,现在嘛,要获取药方,不可打草惊蛇,便只好隐匿身份,做些阴区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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