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宫,长生殿。
朝议已散。
衮衮当道诸公,翎顶辉煌,佩紫怀黄,离去之时,脚步纷沓,步伐急促,显然预示着,这场朝争风波,并没有在朝议之后休止,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
朝臣党同伐异,盘外厮杀,在旁的帝王眼中,是大逆不道,无法无天,武后当朝以来,却屡屡以此解决争议,以养蛊的方式驱使朝臣,刀兵相向,自相夷戮,她只须高踞上座,素手挥舞间,便可拨弄仲裁,独断乾坤。
恰是惠而不费。
“婉儿,你诗文俱佳,为文坛所慕,权策也是诗词圣手,朕践祚以来,你一向安静着,却屡次为难他,是政见不合,还是文人相轻?”
“亦或者,两者都不是,你瞧上了朕的哪个子侄?”
武后翻阅了新一轮弹劾题本,一目十行,并不上心,口中随意发问,却是问得上官婉儿脊梁骨发寒。
她绷紧了神经,心念急转,微微福礼,从容道,“陛下,臣妾不敢为难权右相,臣妾为陛下附庸,本无政见,自无不合之处,臣妾虽好舞文弄墨,却也自认不如权右相斑斑大才,不敢相轻,臣妾侥幸,此生得逢陛下,苟且偷生至今,异日太子登位,臣妾愿效仿安平王,结庐深山,重返自然”
“臣妾注意到权右相所作所为,大抵是因这春来时分,权右相周旋在红颜知己之间,还得了如意郎君的名头,太过醒目罢了”
武后看了看她,见她平日总是笑脸迎人的面上,格外肃穆,眼底深埋的恨意挥之不去,思忖片刻,幽幽吐息,“说起来,也怨朕,若非朕严令你不得许身于他,想来,不至于此”
武后自以为了然,上官婉儿对权策索求不得,因爱生恨,此恨有多深,看她连性情都扭曲了,风华正茂的年岁,却爱上了女风,便不难窥见。
“你是朕身边人,朕本该偏着你,但权策,朕还是要用的”武后索性直截了当,将话说穿,“你若是心中块垒难消,朕可设法,在这宫禁之中,留下权策过夜,让你一偿夙愿”
武后神色幽深,似是不觉得自己的提议荒唐。
“婉儿叩谢陛下隆恩,只是……”上官婉儿凄美而笑,“人物皆非,已不值得”
武后目光敛起,微微点头,“朕相信,你识得轻重”
上官婉儿心下稍松,伏地跪拜,武后亲手将她扶起。
如同饮水吃饭一般,应付了武后的猜疑,上官婉儿退后到一侧,默默思量着心事。
今日朝议,权策的取舍一目了然,在官场之上,官职、权力都可退让,在武崇敏的婚事上,却是分毫不让,一硬一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下一步,她将何去何从,她门下的党羽若是不及时招呼住,怕是仍会与武三思等人合流,对权策一方出手,这可是权策所需要的?
疑问重重,举棋不定,丝丝忧虑爬上她柔媚的眉心。
“陛下,瑶环求见”
“进来吧”
谢瑶环清冷如故,神色与上官婉儿截然相反,布满了踏实和笃定,一步一个脚印,行走间都带着风。
“陛下,神都突发两件诡异之事,奴婢特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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