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革命之后,武后龙椅坐稳,除了出郊祭祀武氏七庙,甚少出宫。
近年以降,二张入宫,奉宸府创立,武后渐渐耽于享乐,慵懒尤甚。
也因此,相王府上的这桩定亲喜事,请了武后驾临,惹得皇族权贵们侧目以对,纷纷赶来参与盛会,场面隆重已极。
如此阵仗,相王李旦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从堂堂九五之尊的睿宗皇帝,变成一人之下的皇嗣,再到皇兄李显复位东宫,他又遭贬为相王,黜出宫禁,入驻郡王府,可称人生荒诞,节节败退。
眼前的景象,许久未曾见了。
订婚之礼只是约为婚姻,程序也并不复杂,相比之下,双方长辈的戏份,要比一对新人还要更多,郑镜思和寿昌县主,更像是两个盛装打扮的吉祥物,站在高台之侧,让来宾观瞻。
权策在中央缓缓推进繁文缛节,三媒六证、过礼单,到互认门第、叙亲论辈,再到交换婚书,每一项都颇为冗杂,有武后在场,诸多流程都多了拜请恩旨,宣达敕命的环节,更是漫长。
权策偶有走神,看向旁边的两个吉祥物,这一对佳偶,是他牵线走到一起,但愿,能琴瑟和鸣,善始善终,莫要再出意外之事。
自打武崇敏退亲李裹儿,他对这等拉媒保纤之事,颇为抵触,再也不愿做大包大揽,一言而决的事情,便是权竺与崔莺的婚事,也只是做些探查,给些参考,大多决断,都是权竺自己和义阳公主所作。
郑镜思和寿昌县主两人,大红吉服,金丝银线灼灼生辉,一个沉稳有度,一个婉约柔顺,恰似一对璧人。
念及往昔,初见郑镜思的时候,他还是个礼数周全、别别扭扭的世家少年,带自己去渡口画画,先是对出身低微的族兄郑重不屑一顾,又对拜自己为师的堂舅卢照印大放厥词。
眼下,历经摔打,却已是百炼成钢,御史台内,御史大夫葛绘地位超然,更多精力放在权策麾下大派系的运转协调,甚少插手庶务,一应查案鞫问处刑,都是郑镜思一人作主,久掌大权的浩然气魄,染上世家子弟的雍容华贵,可称公子如玉。
某种程度上,郑镜思与权策很像。
权策视线微移,落在寿昌县主身上,与旁的皇族女儿不同,她要安静许多,性子温婉和善,除了舞蹈之时,能见到她欢腾激越,平常都是稳稳当当的,此时静静站着,落落大方,脸上恬淡之余,偶有几丝红霞。
权策神思遐飞,想到当初西凉殿上,寿昌县主与李裹儿相对起舞,惊艳了时光。
礼仪很快到了尾声,得了武后祝福,两位新人吉祥物,到了退场的时候。
“皇祖母,寿昌有话要说”寿昌县主拜在地上不起来,郑镜思不知她意欲何为,也陪着她跪在一旁。
武后按着权策的胳膊站起身,端详了下寿昌县主,笑了笑,她家的男儿不甚争气,女儿家却是个顶个的出众,寿昌县主不似安乐郡主美得张扬大气,五官娇小,与内敛气质相和,恰似一朵空谷幽兰。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有话尽管说来”
“谢皇祖母”寿昌县主笑容绽开,面上红晕片片飞起,带着些许羞窘,幼嫩清纯,我见犹怜,“寿昌只是想着,大兄为寿昌劳碌许久,还未曾谢礼,心下难安呢……”
武后闻言,哪里分辨不出她的心意,瞟了权策一眼,戏谑地笑了,“原来如此,朕准了,权策,你寿昌妹妹要谢大媒呢,还不上前去”
武后话音一落,四周围着的众多达官贵人,都很是捧场的发出轻笑声,气氛很是欢快。
寿昌得了允准,却没有立时便行,而是仰头望着身边的郑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