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通天元年,腊月十一。
凛冬夜长,到了卯时,天色仍旧一片灰蒙蒙,不见破晓光亮。
太子少詹事沈佺期早早便整理衣冠出门,怀中揣着三份一模一样的奏疏。
“嘶……今日天寒,换件厚实一些的大氅,快着些”
才出门,一阵刚硬的冷风吹来,冰凉刺骨,灌入口鼻,如同刀割,沈佺期赶忙背了背身,避过风头,跺了跺脚,让仆役去取衣服。
披上大氅,仰头看了看天,皱起了眉头,黑云压城,不是好兆头啊。
甩甩头,抛开莫名其妙的念头,摸了摸胸前,奏疏封皮的厚实和硬度,让他安心。
“最快的速度,一刻钟内,到太初宫”
车把式一声鞭响,马蹄声急促响起。
宫门夜间酉时末落钥锁闭,除非武后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出,早间卯时一刻开闸,
在天津桥下马,沈佺期满面诧异。
他竟然不是第一个到宫门外的。
灰蒙蒙之中,影影绰绰站着好几拨人,壁垒分明,看不清楚面目,只看到有两帮人都是站着的,有一帮是躺在担架上。
沈佺期好奇心发作,迈着脚步靠拢过去。
“咚咚……”
鼓楼上响起擂鼓声,厚重的宫门徐徐打开。
沈佺期隐约看出,站着的两拨人,一拨为首的是梁王武三思,面沉似水,脸色青黑,身后还跟着两个垂头丧气的青年贵人。
另一拨为首的,却是东宫分出去开府的平恩郡王李重福,他却是臊眉耷眼,如丧考妣。
躺着的,没有看到面目,只看身上穿着,应当是个高品内侍。
沈佺期没有心思再瞧热闹,绕了个路,没有走重玄门,走了旁边的宣仁门,一路疾趋,以最快的速度将三份奏疏送了出去。
办完差事,顿了顿步,没有去春坊当值,去了安乐郡主李裹儿的寝殿,宫门前的异常,还是要早些禀报给主子才好。
仙居殿,武后慵懒起身,两行宫女低头含胸,迈着小碎步上前伺候。
梳洗插戴,妆容着衣,宫女们如同行云流水,动作麻利,一进一退之间,衔接配合天衣无缝,不过一刻钟,武后已然一扫憔悴松弛模样,变得光鲜亮丽,只是精神头儿仍旧不大好。
昨夜贪欢,到午夜方才歇下,搁在以往,缠绵欢愉之后,她往往令二张兄弟留宿,与她同榻而眠,近来却是越发喜好冷清,快活过后,便将他们逐出。
说不出其中心曲,大抵是一时纵情,事后理智升起,念及宏图大业,千秋名望,往往空虚负疚。
“婉儿可到了?”
“陛下,上官昭容在外间候着”
武后轻声唔了一声,举步向外头去,脚下微微有些急,这个时候,以全副心力处置一些政务,最能平复她心中的悔恨之感。
“婉儿给陛下请安”上官婉儿在外头忙活着,指点着尚食局的内侍摆放餐点,见她出来,屈膝行礼,“婉儿伺候陛下用早膳”
“早膳不急,昨日可有要紧奏疏递来?”武后在桌案前端正坐好,神情很是认真。
上官婉儿稍稍犹疑,思忖着做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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