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叠户,曲折蜿蜒,若不是一路都有殷勤的小内侍通传引路,要找对地方,还要费一番功夫。
“重俊见过权家大兄,重俊来迟,有失远迎”李重俊快步迎了出来,远远地就躬身作揖。
“郡王多礼了”权策伸手虚扶,见他眼窝深陷,微微发青,跑动几步,便气喘吁吁,便开口道,“郡王还是少年人,正是气血精强之时,如此清瘦虚弱,恐不为康健,还须多加在意”
“承蒙大兄训导,重俊记下了”李重俊清秀的面孔上浮出感激之色,自生母早逝,他已有太久未曾体会到旁人的关怀了,平复心情,一边引路,一边认真说道,“这几日重俊夜不能寐,精神不佳,无甚胃口,御医已经开了药,有了些好转”
权策耐心听着,面上挂着笑意,心底却是一声叹息。
李重润薨逝,李重福因母亲的罪过而出局,李重俊从一个走路都要挨着墙边走的边缘人物,突然变得炙手可热,有人逢迎攀附,自也有人打压要挟,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此便好”权策没有多言。
二人到了春坊,却见早有一高一低两个桌案相对布设好。
“你们都退下,到外头去”
李重俊斥退周围的内侍宫女,回身在门外逡巡良久。
回来请权策上座,单膝跪地,见权策要动,连忙伸手按住他,“大兄且受我一礼,依着规矩,重俊本该称呼大兄一声权师,只是父亲当日有令,便委屈大兄,称呼只是称呼,在重俊心中,大兄一日是师长,终身是师长,不敢一日或忘”
权策等他说完,又叩首成礼,才开口道,“郡王诚心,权策晓得了,快快请起”
李重俊颇有分寸,也不多纠缠,转而将自己的功课一一道来。
权策耐心听着,李重俊可称聪颖,也有心向学,但与李重福一样,行事作派和道义理解很是偏颇,显然是平素无人教导所致。
“大兄,重俊听闻您安排兄长读的几本书,昭明文选、齐民要术、永徽律和九章算术,私底下也曾求了来”李重俊神色羞臊,“读昭明文选,不得要领,读齐民要术,总觉像是盲人摸象,永徽律倒是记诵得差不多了,九章算术如同天书,迟迟无法入门,读来昏昏欲睡”
权策喜他坦诚,不由呵呵而笑,李重俊尴尬地陪着笑。
沉吟良久,权策缓缓道,“你与重润情形不同,实用之书,却是不急,涵养性情、应对场面为首要,你先读道德经,每日晨读,以此养心,再读文心雕龙,以增文理见闻,纵然写不出诗词歌赋,总要能审其美感,评点优劣”
“是,重俊晓得了”李重俊不假思索,连连点头,又兴致勃勃地道,“大兄,皇祖母点了重俊为洛州牧,重俊有意修习一下地方治理事务,不知妥否?”
权策直视着他清澈的双眸,断然道,“自然不妥”
李重俊登时蔫了下去,犹自不解。
权策摇摇头,隐晦提点道,“百善孝为先,洛阳韦府尹,乃是你舅父长辈,须多加尊重”
李重俊眨了眨眼睛,似是突地想到了什么,身子颤了颤,“大兄教诲的是”
洛阳府尹是韦汛,韦氏的族兄,韦氏本就不待见他,若是他插手洛阳府职权,怕是日子会更难过。
室内沉默了片刻,李重俊突地问了个问题,“大兄,何者可为王?”
权策才要开口。
李重俊却使劲儿摇头,躬身道,“今日有劳大兄”
“不妨事”
权策淡淡相应,心中微微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