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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北城,双曜城一街之隔,一处与神都苑相王府规制相同的府邸,挂上了平恩郡王府的门匾。
宗正寺卿赵祥,依照皇室典章,主持平恩郡王李重福开府典仪。
作为李隆基之后,第一个出宫开府的李氏皇族嫡支子弟,又是张易之兄弟的侄女婿,仪礼上来客如云,很是热闹。
普通人家的儿女成家立业,亲戚故交也要过礼,不外乎钱帛人手,帮衬着自立门户,皇族也相差不多,武后内库丰盈,待这个孙子也不吝啬,赐下方物二十车,金银各万两,铜钱十万贯,仆役百户,那方物都是安东都护府所进献,李重福是头一个获赐的,也算是一桩体面。
与以往不同的是,平恩郡王食邑三千户,但却没有实封封地,赏赐之中也没有永业田。
事实上,自权策的新安县公实封登封良田之后,封爵都只有食邑,没有实封。
这是个颇有意涵的信号。
延载年间,倭国金银大批涌入大周,少府监有选择地拨付了一些地方州府,但却是带了要求的,便是赎买良田。
各道州郡官府,由此拉开了以钱帛置换良田的大幕,卷入的地方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大,尤其以江南道、剑南道和河北道等地最为凶狠,不少家族,因与此抵触,而遭到抄家灭族,有那根脚深厚的,不甘心祖业消散,将官司打到了朝廷中枢,非但未能翻案,反倒被秋官衙门和大理寺翻出了旁的罪过,牵连无数。
武后遏制农田土地兼并集中的意图,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除了武后,东宫皇太子李显作为亲父,也比照这个赏格,降了一等,馈赠大批财物,其他近支宗亲,包括相王李旦、义阳公主、高安公主等人在内,也都在李显的基础上降等,送人送物。
仪礼尾声,来客大多散去,太平公主姗姗来迟,背着一双玉手,也不搭理李重福的延请,径直到后院书房坐定。
“重福,姑母给你道喜了”太平公主下巴一扬,香奴将礼单送上。
“多谢姑母”李重福见她盛气凌人作派,面上的笑意有几分勉强,接过礼单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这份礼单与旁的并不是一个路数,没有钱帛财物,全都是人,自账房西席,到护院管事,应有尽有,分列得明明白白。
这并不合规矩,一般权贵人家馈赠人丁,都要规避嫌疑,只是送洒扫仆役,或者一户一户的送,做何分派,由主家自定。
踌躇片刻,李重福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姑母一番厚谊,重福本当生受了,但府邸初开,实无法安置这么多贤人,还请姑母收回”
“哼哼”太平公主冷哼了声,“重福休要妄自菲薄,你这府邸虽小,却是藏龙卧虎,能为人所不能为,比你的母亲都能干,又怎会装不下一群区区下人”
李重福脸色登时煞白,一直如鲠在喉,忧心忡忡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做了亏心事,谁来敲门他都心生忧惧,他早已料想过张易之和林一狄不会为他保守秘密,但却未曾想到,他会被出卖给太平公主。
毕竟,太平公主和权策两人一系,在东宫内乱当中,并没有太大的利害干系,张易之要谋取最大利益,应当寻相王李旦才对。
“承蒙姑母看得起,重福厚颜,便收下了”李重福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决断,“重福才出宫禁,不谙世事,若姑母不弃,重福愿时常拜访,向姑母请益”
太平公主丰润的红唇弯了弯,放缓了声调,“那倒很是不必,有那功夫,你多与妻族走动还要实惠些”
李重福不明白她的心意,躬着身,茫然不知如何答对。
太平公主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却也是可怜的,血脉至亲,你能依靠的,复有何人?姑母也只会为你好的”
一番话说到了李重福的心坎儿上,泪水潸潸而下,“姑母慈爱,重福铭感在心”
太平公主笑了笑,却也并不劝慰他,“重福啊,姑母这就给你上这第一课,你可要听仔细了……”
李重福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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