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策微有些错愕,“婉儿若有高见,不妨道来”
上官婉儿伸手推着他,让他坐下,自己蜷缩在他怀中,“郎君,婉儿宗族俱灭,一介孤女,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侥幸在乱世立足,整颗心,整个人,都是托付与你的”
上官婉儿一番剖白,情真意切,大抵是铺垫,权策的心缓缓提了起来,蹙着眉头,静待下文。
“婉儿先妄自揣摩一下郎君心意,北衙高层有李多祚和野呼利,中间又有权竺和杨思勖,下层军官,大多在东都千牛卫、蓝缨军和宪兵哨队检拔,几乎尽在掌握,南衙十六卫中,左右领军卫、左监门卫、左武侯卫加上右玉钤卫,眼下已有五卫在手,再行军务整改,徐徐渗透,一番梳理调度,南衙亦能控其大略,南北衙在手,若有不可言之事发生,造作乱局,以军权强力,足可定鼎乾坤”
“婉儿说的,可对么?”
权策只是笑,闭口不答。
上官婉儿站起身来,将他的头拢在小腹前,坚定说道,“婉儿却以为,纯以强力行事,并不为妥当,且当今陛下,虽不复以往杀伐果决,终究饱经风雨,狠厉成性,眼底难容砂砾,绝不会坐视郎君将南北衙全都控住,若引发疑心,恐有旦夕之祸”
“眼下东宫昏悖无能,郎君又与韦氏和安乐郡主有一夕之欢,足可假作因此对东宫稍加扶持,留之以为缓冲过渡,时机成熟,再行取而代之,岂不更见稳妥?”
权策埋首在她身前,口鼻中满是馥郁幽香,心神却激荡不宁,他精心潜藏的野心,第一回被人赤裸裸揭开,血淋淋摊开在他面前。
除了他预备的退路,包括割据西都,退守安东都护府,剑南道、江南道揭竿举旗,几乎并无差池。
上官婉儿能看清,是因为她对他的动向一清二楚,也是天生有颗政治玲珑心,武后被他可以经营的忠心形象暂时蒙蔽,大多皇族朝臣,都不会想到他一个皇族外姓旁支,会有如此胆魄,但他若真的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图穷匕见之前,难保不会被旁人也观瞧出异样,看穿行藏。
思忖之间,权策满身冷汗。
“郎君勿忧,此时改弦易辙,再多换上些伪装,为时不晚”上官婉儿搂紧了他,红唇落在他的发髻上,温声安抚,“郎君,若是婉儿所言有理……”
顿了顿,“李重润死,对郎君更为有利”
声音柔情如故,却是灌满了血腥。
权策知道她的意思,李重润死,东宫断嫡,韦氏跋扈,诸多庶子心怀怨愤,处处都是破绽,辗转之间,更能从容。
他的手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