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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大开,后突厥、铁勒九姓两藩四方使节相继走出。
铁勒九姓的吐迷度和哈尔木虽说都是满面红光,但彼此之间戒备甚深,相互拱手,皮笑肉不笑,各怀鬼胎,想必日后的铁勒九姓再要凝聚成一团,已经是绝无可能。
后突厥暾欲谷强行保持稳重,还冲着论钦陵等人拱了拱手,走出不远,身子一晃,栽倒在地,他长途跋涉感到登封,长跪彻夜,呕血晕厥,大病未愈,又遭心神煎迫,早已支撑不住了。
杨我支最后出来,他多花的时间,都用来与权策静静对视,有几分祈求,却没有得到权策的回应。
这是严肃的利益谈判,参与各方言行,都是代表的背后邦国部落,不是小儿游戏,更没有人情余地,暾欲谷稳重识趣,抢先一步支持大周,杨我支却不是合格的谈判代表,冥顽不灵不说,还玩儿起了嬉笑怒骂,权策与他是郎舅姻亲,谈判桌上却是敌方,必须坚定立场,以实际行动,展示大周天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威严。
他面色惨白,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斜斜,如同行尸走肉。
“请吐蕃大相论钦陵、贵女没庐氏协尔入殿”内侍尖利的声音传来,没庐氏协尔抖了抖,论钦陵面色古井无波,心却幽幽提起。
转念间,不知想到了什么,论钦陵面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两人进殿,权策等人起身相迎。
两厢落座,权策身形后靠,无意开口。
他伸手碰了碰茶盏,却是已经凉了,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绿袍录事为他换了一杯,香风阵阵,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巧笑嫣然,可不正是李裹儿。
权策瞪了她一眼,颇有责备之意,李裹儿小幅度地打躬作揖,跪坐在他侧后的地方,不肯离去,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权策。
鸿胪寺卿邓怀玉代为开场,“大相,吐蕃地处高原,转运困难,通商府为保万全,择西南地势缓和之处通商,也是无奈之举,此举虽会对转运到高原的财货数量产生影响,规模应当不大,听闻欧阳相爷公布之时,大相激烈反对,本官深表诧异,还望大相解惑”
邓怀玉一席话颇见功力,权策扶持苯教大巫师,派入大批所谓的大周信徒,又接纳王族世子赤德祖赞,利用剑南道赈灾,针对性削弱论钦陵的支持部落,几次三番下来,吐蕃王权与相权之争日趋白热化,作为一线执行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装着不知道,仍将吐蕃视为一体,是给论钦陵出了一道难题。
无论是自曝其短,揭开高原上的权斗面纱,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拖着沉重镣铐谈判,论钦陵都须先输一局。
“权侍郎,诸位天朝官人,论钦陵天生劳碌命,逻些城繁华地,已经许久未曾去了”论钦陵的语调并不激烈,言辞从容,他没有正面回应邓怀玉的陷阱,面带追忆之色,顾左右而言他,“逻些城以南,曾有故园,乃是家母噶尔家族所领,家父在时,论钦陵曾在彼游猎,草木獒犬,无不历历在目”
“三十载风雨如晦,天道无常,不堪言之事颇多,故园面目全非,城头旗幡变幻,使我年少迷梦猛醒,是故南麟北走,戍守边地,以求报效赞普,拱卫高原”论钦陵说得愈发动情,眼中闪着几许晶莹,“论钦陵自知不肖,多番启衅天朝,皆因北地穷山恶水,生计困乏,万民嗷嗷待哺,不得不然,若天朝此番又断商道,则论钦陵退无颜见百姓于北地,进不能拜赞普于逻些,唯有横尸神都阙下,以血死谏”
“大相何至于此?北地百姓亦是吐蕃百姓,剑南道商道盐茶,良足供应高原,当不会有饥馑之事”邓怀玉仍旧咬着吐蕃一体不放。
论钦陵似是陷入伤感之中不可自拔,衣袖掩面,呜呜有声。
郑镜思在旁出言道,“大鸿胪所言甚是,大相若是忧心商道分配,大可与逻些城方面商定份额,此事乃吐蕃内务,按理,天朝并不应插手”
这是一记绝妙的助攻,划分商道份额,势必有利益让渡交换,既能堵住论钦陵的口,也能继续激化逻些城与论钦陵的矛盾,挤压论钦陵的战略空间。
“同是高原一脉,吐蕃一家,逻些城又怎会见死不顾?大相忧心太过了,如此作态,实在有辱国体”没庐氏协尔顺势开口,天朝的屁股果然是坐在赞普一边的,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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