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白檀木一案,还涉及到皇嗣,但那是君,不是臣子能议刑的。
武后面目沉沉,眉眼冷冽,“准卿所奏,皇嗣立身不谨,为奸人所趁,着令闭门思过,与诸子皆不预正旦大飨”
武后发落尘埃落定,豆卢钦望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曾经中气十足的高大老者,如今活像是打了霜的花草,武后的惩罚不涉肉体,却是鞭挞灵魂,作为皇族正统子孙,皇嗣一支被排斥在正旦大飨之外,这是个极为可怕的信号,储位保不保得住还是其次,若是因此令武后重起扶立武氏之心,那可是百死莫赎,无颜见祖宗的罪过。
“白檀木,哼哼”武后站起身,“朕奄有四海,何惜区区木料,传旨殿中监,即刻将安国寺四大天王神像移出,斩斫为木方,朕将亲自见证,待到正旦日,恩赏群臣”
“谢陛下天恩”群臣纷纷叩首谢恩。
武后没有叫起,视线灼灼如刀,盯着满大殿的屁股和脊背,声如金石,“诸卿为朝廷肱骨,但凡能诚心正意,能以才学功勋立身,效忠大周,又何须蝇营狗苟?狡诈图谋者,非但不忠不孝,更是无德无能之辈,人心难测,而德行可见,晓谕诸司,但有德不配位,能力不及者,即行裁撤罢黜,不得容情”
“朕广纳天下英才,牧守万民,同享富贵,所惧者唯有贤才在野,独不怕有人试我刀锋”
一阵冷风吹过大殿,群臣脖颈发凉,三拜山呼,“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武后金色凤袍一拂,“都起来吧,攸宜,将万国俊的奏疏宣读”
万国俊是给事中,论序列归属鸾台,鸾台侍郎武攸宜代为转奏却是合情合理,只是武攸宜却有些不情愿,他目前处在左右逢源舒适区,若因这份奏疏,惹得武三思不悦,很是划不来。
心里算盘噼啪作响,动作却是不敢慢,出列接过内侍捧上的奏疏,清清嗓子,开始念诵。
万国俊的奏疏很是粗野,像是流水账,记载的都是江南道刺史们的罪行,一件件一桩桩,罗列了十数页,条分缕析,将庐陵王身上的过错全都洗刷了个干净,许是知晓冯君衡已是死老虎,打了没好处,便将绝大多数火力丢到房州刺史王鹤龄身上,将他解剖得淋漓尽致,周身上下,无处不是罪过。
“……王鹤龄所奏魏王府家人至房州庐陵王府之事,经多番采访,确认系魏王府有意与庐陵王府结亲,两相走动,魏王府家人有行迹不检之人,业已依律问罪……”
武攸宜念着念着,颇觉奇异,朝中嘤嗡议论之声大作。
武三思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去,他可以接受武承嗣和庐陵王寻机解套,但这个解了套,又结了缘的操作角度,他很是不喜欢。
“呵呵,大年下的,好歹有一桩喜事”武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振衣而起,快刀斩乱麻,“御史台派员,赴江南道处置江南道犯官,无须押解回神都,就地处刑,所遗官缺,天官衙门拟出奏议,春节之后,再行议定”
“传旨,晋庐陵王长女李仙蕙为永泰郡主,赐婚于魏王长子南阳王武延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