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苑侧,庐陵王府,愁云惨雾,哭声震天。
李仙蕙将李裹儿紧紧抱在怀里,府中的一男四女中,她年岁最大,此刻也六神无主。
李裹儿窝在李仙蕙怀里,脸上泪痕纵横,像个小花猫似的。
她任性骄纵惯了,身边丫鬟仆役全都不见了,门外也有千牛和洛阳府官差把守,明言不准外出,心中小火苗乱窜,不信邪,大摇大摆就要出去,不巧,洛阳府的官差恰好是个愣头青,当场就将横刀抽了出来,冰寒的刀锋距离李裹儿挺翘的琼鼻只有几寸的距离,吓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过神来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任谁也哄不好劝不住。
“母妃,我要母妃……”李裹儿扯着嗓门儿嘶吼,嗓子都沙哑了。
“裹儿,这里是神都,不是房州,没有父王,也没有母妃”李重润又是心疼,又是烦躁,怒声呵斥,见李裹儿停下了哭喊,眼巴巴地看着他,抽抽搭搭的,眼圈不禁一红,声音放柔,按捺着心中怜惜,绷着脸,定要将利害与她说清楚,若是不然后患无穷,“裹儿,神都不是善地,现在我们只是禁足,要是再惹了麻烦,你,你就看不到兄长了……”
话说完,李重润也难掩心中凄怆,掉下眼泪来。
“兄长,堂舅他们呢,母妃知道这里的事情吗?”李裹儿抽噎着问,“母妃一定会救裹儿的”
李重润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发苦。
韦温当然知道这里的情形,也第一时间上了奏疏求情,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四处托关系说情,说动了不少老臣,奏疏却是石沉大海,在通事舍人那一关,就给人找了各种理由拖延了下来,连凤阁鸾台都没送到。
他们的母妃韦氏也得了消息,却是鞭长莫及,因并州之变,经过武懿宗、武延基和葛绘三人接力,庐陵王府势力遭到大规模清洗,她能发号施令之人日渐凋零,只能往朝中重臣府上撒了书信,以利益的让渡换取支持。
只可惜,神都的重臣久经风雨,更识得风色,权策点燃导火索,利落抽身,必有大戏在后,局势暧昧难明,谁也不愿在此时出手,陷于被动。
李仙蕙的泪珠也是一串串掉落,“母妃可曾说分明,此事真是冠军侯授意?他那等文武本事,当是气度泱泱之人,不会与裹儿计较才是啊?”
李重润皱了皱眉头,一脑门官司,“母妃言下之意,此事似乎与朝中商议封爵之事有关,朝中有人推波助澜,冠军侯不计较便好,若是计较,即便不言不动,怕是也难以善了”
他看了一眼懵懂的幼妹,实在怨不起来,只有一声叹息,“哎……”
“啪嗒啪嗒……”
脚步声纷沓,院子里人影错杂,来了一大群人。
“兄长”李裹儿受了惊吓,一个垫步,躲到了李重润身后,小脸上极是惶恐。
一个深绯色官袍的文官,一个缁衣宦官,都是他们见过的,洛阳尹王禄和神都苑宫监、提调东都千牛的杨思勖。
“几位贵人,有礼了”杨思勖躬身行礼,语调慢条斯理,“冠军侯大度,上了奏疏,为你们求情,陛下圣谕不究,此事便算过去了,老奴等人办差急切,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几位贵人海涵”
王禄也跟着行礼,他就潦草得多了,神情还有几分不善,他是神都地方主官,权策让人欺到门上,那就是在打他的脸,朝中外人看笑话,自己人给他甩脸子,正经有几分怨气,硬邦邦地道,“请恕下官多嘴,权郎君功在国家,名重朝野,实不宜轻慢以待,还望贵人们体恤下官,切勿再有下回”
“宫监言重了,二位都是执行公务罢了”李重润怔怔呆在原地,李仙蕙只好出面应答,“京兆说得有理,仙蕙治家不严,惭愧万分,必痛定思痛,好生约束府中下人”
王禄没有多说,拱拱手,自顾自离去,杨思勖在后,赔了个笑脸,多停留了会儿,主动解释道,“王京兆向来亲近冠军侯,难免心绪不稳,有失礼之处,还望贵人莫要计较”
“啊,不敢,王京兆性情中人,正是朝廷栋梁”李重润回了神,胡乱接了几句话,他也瞧出杨思勖有做人情的意思,试探着道,“冠军侯远在长安,还专程上奏为我等求情,这份恩义,重润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