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急于一时,且陪朕用了午膳”武后摆摆手,许是年纪大了,疲惫了,她越发少了探究之心,对朝中重臣们还好,她时刻警惕,在宫中,都是亲近心腹,渐渐松弛了提防,对张昌宗如此,对上官婉儿也是如此。
虽另有尚膳奉御,但如今武后的餐食,都是张昌宗打点,他这个小小的尚乘奉御,事实上已经有干涉内侍省、殿中省行事之权。
午膳甜食不少,但清淡鲜香之味更多,颇得武后之心,夸了张昌宗几遭。
“陛下,谢娘子密奏”一个小宦官捧着一份黄封奏疏匆匆走来进来,张昌宗伸长脖子看了看,没有动作,他以往也曾献殷勤,试图接手转呈,但小宦官丝毫不给面子,还招了武后训斥,他便晓得,这种黄封密奏,不是他能掺和的事务。
小宦官径直将密奏奉到武后面前。
武后伸手拈起,站起身,避过张昌宗和上官婉儿,打开奏疏,一目十行扫过,面上缓缓绽开个大大的笑容,看到后头,却是神情专注,在几行字之间反复来回,周身气势多了威严凛凛之意。
合上奏疏,武后交还给那小宦官,沉吟良久,负手举步,走到殿前高高的台阶上,俯瞰下方侍卫臣僚雁行有序,纷沓往来,轻轻念诵出声,“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无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上官婉儿落后半步,跟随在侧,她几乎不用走心,就能猜出这是权策的大作,虽只是一句残诗,足以让她放下心思,郎君定然又是大获全胜。
“大杀四方,悲天悯人,权策,真天朝之臣也”武后良久才平息心怀激荡,叹息出声,“焰火军不愧国之利器,然能将它用到这般出神入化的,除权策外,不做第二人想”
“陛下慧眼识珠,天朝威加海内,区区蛮夷,一鼓荡平,臣为陛下贺”张昌宗一趟子跪倒,为武后歌功颂德。
武后斜了他一眼,摇摇头,人与人都可以有好看的皮囊,内里却是天差地远,如果李尽忠真有那么容易对付,后突厥真有那么容易逼退,就不会有苏仁师十万大军覆灭,也不会有武三思、武懿宗几乎被俘,转过身,将上官婉儿拉过来,“权策立下大功,婉儿以为,当如何封赏?”
上官婉儿脸色难看,一半是刻意,一半是真心,武后明知她与权策交恶,仍旧问她如何封赏,显然不是个好迹象,心中堵了一堵,思绪却并不慢,“陛下,方才吟的可是权郎君的诗?婉儿以为,既然权郎君提及,便恕其前罪,以侯爵封赏,如此,可彰陛下宽仁,可成一段青史佳话”
言下之意,赏爵不封官。
“呵呵”武后浅浅一笑,不置可否,拂袖振衣,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