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流河北岸,契丹大营。
今日又是与丘陵地带的大周军队周旋交锋数场,大周军队意图在于阻滞契丹渡河南下,契丹兵马也只想着牵制住北都留守府的大军,都并没有决死一战的诚意,每日里见到敌军异动,便顺势调遣军队,彼此犬牙交互提防,令谁也不得自在。
“哟,这不是伏松嘛,这次收的皮子可是不少,怕能挣不少钱帛,若是不拿去赌,回头讨个婆娘也够使了”说话这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绫罗绸缎,光鲜无比,衣着作派,都不像是契丹山林中的行伍将军,反倒像大周都城里走马遛狗的纨绔子弟。
“伏松拜见小头人”伏松和他身后几个捧着皮货的兵丁一齐跪倒,大大的谄媚笑容把脸都挤烂了,这人是独活部部落头人之子,独活虬,也是这支偏师的主将,手中握着三千契丹精兵,比伏铁石杂牌拼凑的八千人有战力得多,处处压制伏铁石。
“战事危急时刻,竟还有人来收皮子,胆子大成这样,我倒想见见,不知可方便?”独活虬身后,闪出一个鹰钩鼻的干瘦男子,口中话语随意,眼睛却盯得死紧。
伏松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方便,方便,若您手中有皮子,自是最好,收货的是靺鞨人,狡猾得很,便是趁着这场战事,低价收高价卖,钱帛泼天一般,我为您引荐引荐,只是,照规矩……这个,您也是晓得的”
伏松捻了捻手指,显然是要做中人,从中抽成。
那鹰钩鼻细细看完了他的言行,嘴角一抹轻蔑的笑,扭过脸,拎了拎马缰,眼皮子都不再夹他一下。
“哈哈哈,你们瞧,伏松像不像一条守着肉骨头的野狗”独活虬乐不可支,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身后众多仆从应声大笑,走出去老远,仍能听到。
伏松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不以为意,只是口中嘟囔着反击,“当野狗也没什么,也不见小头人给条肉骨头来”
那鹰钩鼻似是整理鞍鞯,落在了最后,耳朵动了动,显然听到了这句话,疑心尽去,翻身上马,跟上独活虬。
“走喽,走喽,卖皮子,挣大钱”伏松吆喝了两声,带着人出了营地。
到得一处山路拐角,伏松猛地靠在山石上,大口大口喘气,手脚都在不停地哆嗦,要是方才,有一点异样流露出来,他必死无疑。
“铁石大哥,今日那老狗怎的如此谨慎?以往不是没碰到过我卖皮子,从没有问过,还出言试探我,吓死了,吓死了……”伏松喘匀了气,不解地问旁边人,正是装扮成兵丁的伏铁石。
伏铁石按了按头上的皮帽,踢了他一脚,“快些起来,独活虬不过公子哥儿,那老狗才是真正做主之人,他如此紧张,定是前线有变,此时举事,正当其时,晚一步,怕是人家就不要了”
“好,走着”听了伏铁石一席话,伏松立时有了主心骨,腿脚轻快,在山林之中钻来钻去,很快就来到一处密林草窝掩映的通道前,要入内,只有一条通道,一线天,仅容一人通行,两侧都是高山峭壁,是天然的防御工事。
两个黑衣劲装汉子分据两边,全副武装,伸手延客。
“都可以进?”伏铁石有些诧异,他们一行人有近二十人,行事如此粗糙无序,绝非成事之兆,他可是信不过。
黑衣汉子抬了抬手,四下里兔起鹘落,不知有多少人影忽闪而过。
伏铁石尴尬一笑。
进入内里,豁然开朗,是一片开阔之地,里头人不少,主事的,却是三男一女,女的斜靠在一株红松上,用匕首修着指甲,男的一人渊渟岳峙站着,穿着一袭黑袍,温文儒雅,长发的中间一缕是白色的,像是个苦吟诗人,一人优哉游哉坐着,打扮随意,眼神灵动,第三个男子穿着靺鞨人服饰,点头哈腰,殷勤备至,想来只是小角色。
伏铁石用眼角余光瞥了伏松一眼,探问与他接头之人,伏松看了一眼靺鞨人,再往四周一看,摇了摇头,一直与靺鞨人同路收皮子的中原汉人不在此地。
“你不必再找,他另有要务,面见主人去了”站着的男子看得分明,摆了摆手,“你们可以叫我坐鹿罗汉,这位是玉奴,这位是占星,也是你要找之人的师父”
伏铁石躬身施礼见过,口中却是不饶人,“想来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贵主人派你们一同来此,看重之意,伏铁石愧领,只是又将接头人召回,想来在契丹暗中联络之人不止我一家,如此自相矛盾,伏铁石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