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天然屏障是要不得了,孙万荣利落地点出几支兵马殿后迎战,形势危急,倒是顾不得私心,点出的都是他们两人麾下的主力强军,且先逃出生天再说。
一场遭遇战立时便爆发,靺鞨人以有心算无心,勇不可当,契丹人才遭大周侵袭,又遭靺鞨进击,身在家园,退无可退,成哀兵之势,两相在红山达坝拉开架势厮杀,杀红了眼,一场大战持续到天黑,契丹人终是不敌,连连败退,舍地数十里。
与此同时,松漠和辽州东北方向的丛林深处,室韦部落中心地带,酋长合布勒的独生子占据了最大最奢华的大帐篷,族中最勇猛的勇士团团拱卫着,年迈的合布勒在众多亲信的扶持下,深一脚浅一脚冲了过来,方才他的大帐中有刺客行刺,虽未能伤到他,却将他的妻子杀死了,他顾不得为妻子收殓,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点儿珍贵的骨血,不亲自看上一眼,他实在放不下心。
“啊……”帐篷中发出一声惨叫,一个人影裹着帐篷的帘幕滚落出来,已然身首异处,大好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动,直到合布勒脚边才停住,正是他如宝似玉宠爱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合布勒猛地止住脚步,心头阵阵发梗,周身颤抖不已,颤颤巍巍举起手,指着那缀满金玉的华丽帐篷,嘴唇哆嗦了良久,“放箭,里头不管有谁,统统给我射死”
羽箭如同飞蝗,黑漆漆一片,将金色的帐篷包了起来,里头惨叫声阵阵,帐篷外的皮毡子被撕扯成碎片,骨架也相继摔倒,埋在其中的人手脚支棱了几下,很快归于沉寂。
“掀开,好教我瞧瞧,是谁要断我的根儿?”合布勒像一只苍老体弱却不低头的野狼,眼睛里嗜血的光芒很是怕人。
掀开之后,却见里头人不少,其中一人是合布勒的亲兄弟,另外几人帽子揭开,露出了髡发,这是契丹人的特有发型,有的两侧剃光,中间扎成一绺,有的是中间剃光,两侧留着两丛头发。
“不愧是大贺窟哥家的龟孙子,种儿都是阴的”大贺氏是李尽忠原本的姓氏,窟哥是他的祖父,合布勒年老,与大贺窟哥是一辈儿,有过明争暗斗,却是谁都奈何不得谁,后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却是挨了好大闷棍,落得个断子绝孙,“不掘了你大贺家的狼头坟,老合布勒敲碎一身骨头喂狗”
涿州都督府,郑重破例召了主簿岑羲进后院,将权策交代的奏疏甩给他处置,自己抱着大胖儿子郑冀逗弄,心境大大放松。
岑羲伏案写着奏疏,一边写一边念,“臣涿州都督郑重谨奏,契丹大贺氏酋长、松漠州都督李尽忠不安本分,与辽州总管府孙万荣勾连,凌虐地方,先是压迫奚人,奴役阖族,再是祸害室韦酋长子嗣,继而暗杀靺鞨各部头人十数人,罪恶盈天,室韦酋长合布勒老态龙钟,泣告于臣等,以头抢地,几度哭泣至晕厥……李尽忠目无君上,屡屡犯边,臣与营州都督赵文徽奋起反击,歼灭贼军两万余……边塞生变,臣伏请陛下降下雷霆,吊民伐罪,天诛此獠……”
郑重捏捏儿子嫩嫩的小脸,漫不经心听着,权策没有指令,他便要担当起来,有了权策的主意,他照着办就是,他的草率行动尚能挽回,倒是多亏了眼前的岑羲,本以为他不晓得已经投靠了哪家,却未料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同一个战壕之中,“岑羲啊,大郎既有法子令契丹与室韦、靺鞨四面树敌,何必还要私下允诺,将松漠之地割与他们?”
岑羲沉思良久,迟疑着道,“都督,蛮夷无利不起早,有肥肉引诱着,室韦、靺鞨人出兵之意势必更坚,且,我等要防御的,并不只是契丹人,权郎君运筹千里,许是,已在布局远日……”
郑重嗖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放光。